八 天生我功必有用
1989年10月27日下午,我媽媽在家裏登小擱樓取東西時,不慎從梯子上跌下來,躺在地上好半天一點也動彈不得。其年她正好邁過花甲的門檻。
次日上午,我接到妹妹打來的電話,趕緊吃了午飯前去看媽媽。媽媽仰臥在床上,連翻身都十分困難,更不要說坐起來了。然而那時她還沒上醫院去求診,因為她以為自己隻是扭傷了腰,躺幾天就會好的。她是從梯子上跌下來一屁股坐倒在地,本來最擔心的是股骨頸骨折。1975年,阿爺就是這樣一交跌坐下去,造成股骨頸骨折,後來一條腿牽引了兩個月,終於以此為誘因使他的身體全麵崩潰,嗚呼哀哉。當然,60歲的媽媽比起當年85歲的阿爺來,身體各方麵的條件要好得多,即使股骨頸骨折,也能順利挺過這一關去。然而,股骨頸骨折這病給我們全家留下的印象極為深刻,似乎有些談虎色變,所以能避開就感到特別的慶幸。然而這種過度的慶幸感卻使我們不約而同地對媽媽的病情未能引起足夠的重視。這個“我們”包括我、媽媽自己,以及當時已研究生畢業,留在上海醫科大學任教師的弟弟。其實媽媽的症狀還是很嚴重的,除了腰部肌肉像鐵板一樣全都繃緊外,她的小腹部肌肉也抽緊了,像有鋼絲繩狠狠地往肉裏勒,說話透氣都很疼。然而我們一致認為是腰部的軟組織挫傷,至多是腰椎盤脫位,隻要能站得起,可以開步走路,沒有骨折,就沒有什麼大問題。弟弟雖然在念大學本科時學過外科知識,也到外科病房實習過,但顯然他對腰傷的診斷與治療並不太熟悉(也許西醫離開了儀器就難以診斷,而離開了手術就很少治療手段,所以他的本事施展不開),於是就自動地將治療權拱手讓給了我,我也毫不客氣地站到了第一線。
我這次給媽媽治腰傷,比前麵寫到的幾次重要的治療要有把握得多。除了前述的給陸棣治腳扭傷的經驗外,我至少還有四個病例可作為信心的資本。
這四個病例中,有一個是我自己的。1988年白露之後的兩星期,一天上午,我在拍打一隻蚊子時突然閃了腰。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閃腰,故而對當時的情景記得很清楚。我記得自己去打那隻蚊子時的姿勢就有些怪。我是伸出右手去抓掠,這是我打蚊子的習慣手法,並不怪,怪是怪在蚊子飛到離地1米高處,我不是略彎下腰去打,而是伸直了腰,兩腿彎曲如蹲馬步,右手平伸出去抓的。就是這樣的姿態,按說腰一點也沒受力,卻偏偏就閃住了。因此事後我推想其實腰在打蚊子之前已經出了毛病。所以打蚊子時腰會自覺伸直,腿會自覺彎曲,這是機體下意識的自我保護,可惜的是沒能保護住。不過即使這回保護住了,下回拎一壺水,或咳一聲嗽,還是可能閃腰。我當時是將閃腰的原因歸之於天熱貪涼快,白露過了一星期,還在水泥地上鋪席睡。盡管水泥地上還墊著層丙綸地毯,但阻隔不了寒氣。從今天回過頭去審視,上述的可能固然不能排除,但也有可能是練氣功過程中出現的氣衝病灶的現象。我作如是觀也有一些根據。我的腰盡管沒有急性扭傷過,但是慢性肌肉勞損還是有的。在農場裏插過秧、割過麥和稻,這種勞損是不可避免的。我的腰肌勞損的程度也許是最輕的。在水鬥邊洗半個小時的衣服,或者在寫字桌前坐兩三個小時,猛一下改變姿勢,腰會有斷成兩截的感覺,不過活動一陣就恢複常態了;經常在晚上仰麵躺下去的時候,腰間會有下墜的痛感,似乎那裏應該填些東西,但是隻要堅持躺刻把鍾,痛感會消失,榫頭又密吻了。然而,這些輕度腰肌勞損的症狀,我今天都沒有了,不知是哪天消失的,不會在那次閃腰之前可以肯定,是否在閃腰治愈後就不再有那些症狀卻不敢說。然而閃過一次腰後,腰的情況卻反比以前好了,這是不是有些奇怪,值得引起注意呢?各派氣功,大多有氣衝病灶這一說。氣衝病灶的特征,就是以前身上有的病,哪怕已經停止活動,從表麵上看似乎根除了的,還會重新“發作”一次。這個“發作”比起真正的發病來,程度上要輕一些,你隻要堅持練功,無需其它治療手段,很快就能對付過去。病根子淺的,衝一次就把病完全清除了。病根子深的,也許要反覆衝幾次。關於氣衝病灶的機理、現象以後在介紹“授功”時我還會談到。以我自身來說,除了這次閃腰,近兩年來,還有兩次得病有“氣衝病灶”的嫌疑。一次是鼻子聞不出氣味。發病時沒有伴隨流清涕、咽喉痛、咳嗽等感冒症狀。我是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本來我的嗅覺是很靈敏的,突然我覺得吃飯有點不對勁,辨別一下原來是沒有香味。為了證實這一點,我去嗅麻油,嗅醋,發覺聞到的氣味比以前要淡得多。一兩天裏病情發展很快,後來竟至連一點氣味也聞不到了。本來我覺得幾種感覺中,嗅覺是最不要緊的,而且喪失嗅覺,失去的痛苦要比失去的樂趣多得多,至少進廁所用不著皺眉頭,作苦臉了。及至真的喪失嗅覺後,才知道原來的想法大錯而特錯。盡管我能通過對自己的情感作審美觀照來減輕內心的緊張度,然而,我還是發覺心中有一股東奔西突的狂躁。我去看醫生,醫生說也許是一種病毒感染造成的,配了些滴鼻藥水給我。我認認真真地滴了三天藥,毫無效果。我灰心了,不再滴藥,把鼻子交給上帝去安排。兩天後,也就是發病的一星期後,失蹤的嗅覺又翩然回來了。而且,從那次發病到現在,鼻子似乎也比以前更好了。本來我一到冬天就不間斷地感冒,鼻子總在流清涕——堵塞——流黃膿涕的循環中受折騰,難得有一兩天呼吸順順暢暢,發音爽爽脆脆的。晚上睡覺,經常是先翻到左側,把位於高處的右鼻孔吸通了,再翻向右側,把轉到高處的左鼻孔再吸通。常常要輾轉好幾次後,或許勉強可以在兩個鼻孔都透氣的狀態下進入夢鄉。後來我堅持洗冷水臉,這種情況有很大的改觀。冬天裏一個月至多鼻塞一兩天。從那次失嗅到現在,我記不得有哪次鼻塞過。鼻子遭過一回罪,耳朵也輪上了一遭。我念小學時得過中耳炎,不嚴重,但以後發扁桃腺炎或咽喉炎時,耳朵常要連著一起痛。199O年6月間,我突然覺得耳朵聽聲音像隔著一層膜,就像遊泳後耳朵裏的水沒倒出似的。有人說是耳屎在作怪,教我用蔥管去摳。我用去許多蔥管,確實也摳出了一些耳屎,然而這種“隔膜”感雖有減輕,卻不能根除。後來我用蔥管摳得耳腔裏表皮破損,痛了起來,才不敢再摳。也是一星期以後,“隔膜”感自動消失了。現在,我給被授功者打預防針,介紹“氣衝病灶”時,將日期定為一星期,正是參考了其他練功者與我自身的經驗。不過,我的閃腰、失嗅與“隔膜”感,就“氣衝病灶”而言,並不是很典型的,原因在於我在這段時間沒有一本正經地練過哪門氣功。但照公園裏結識的一批氣功朋友的說法,我推手、治病、授功等,其實都是在練功。練功是從有形有法到無形無法的,無形無法是一種練功的高境界。我不知道冥冥中有誰在助我,讓我稀裏糊塗一步就跨進了高境界,然而若按這種說法,“氣衝病灶”的推想倒顯得更有了些根據。
是受寒引起也好,是氣衝病灶也好,這一閃可實在叫我的腰夠嗆。足足3天,我起臥非常困難,一星期步履維艱,半個多月腰肢才靈便如常。不過壞事也能變成好事,閃腰的最大收獲,使我親身體驗到了循徑取穴的作用。我發現,隻要用拇指按壓住外關穴,僵直的腰立刻就鬆開許多,就可以俯仰、轉圈。手腕外側的一個點,與腰部真的有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通道。雖然我以前給人推拿、發氣,也按摩相關穴位,但我更重視阿是穴(即發病部位)。有了切身的體驗後,我在治療中開始重視相關穴位的作用。如上一章所述的搶救蔣覺先先生一例,足三裏穴就起了關鍵的作用。為那位膽囊炎發作的老婦解圍,我也是先從內關穴放氣進去。這和為顧紹文治心髒病時按著寸關尺想著心髒,及為陸棣治腳傷時因為傷處碰不得所以先按摩外圍穴位有所不同。我在閃腰以後給人治病已有了利用相關穴位的自覺意識。這種自覺意識以後又發展成一套操作步驟,這在後麵將詳細談到。
第二個病例是我的朋友,文學評論家戴翊的妻子王淑珍的手。戴翊患有慢性腎炎,這兩年基本停了藥,全靠氣功來把尿裏的陽性指標一個“+”一個“+”地克服掉。我與他以文學結交,以後又在氣功方麵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再加上乘車2O分鍾左右即可到他的家,在上海說起來,算是彼此相距比較近的朋友,所以有段時間我去得很勤,平均半個月要去一歡,跟他一家老小都混得很熟。有一天晚上我去那兒,小王對我說,白天她在單位裏寫東西,突然覺得右手握筆無力,接著發現連個杯子也提不起來了。到醫院去診治,認為是急性腱鞘炎或腱鞘囊腫,囑減少右手活動,靜養一段時間以觀變化。我用按壓法找到壓痛點以後,讓她在上麵貼一塊傷膏藥,然後用勞宮敷貼法給她放氣。那段時期裏,我一般放氣都要在半小時左右。她的氣感反應與陸棣大同小異,隻是放氣一刻鍾左右時,手指可以摸到腕部皮下似有一個活動的水泡泡,同時患處有酸脹感。放氣結束後,她的右腕即可以自如地轉動,基本上無酸痛感,力氣也恢複了,可以提起一隻灌滿水的氣壓熱水瓶來。我記得那天放氣結束後她立即去給我煮了一碗水潽蛋來,由此推想,這次放氣應在給劉淑嬌發功之後,因為我已經留意到發功後的饑餓現象,將此向戴翊提起過。放氣後的第二天,小王的小臂就腫了起來,按壓略有痛感,但比病發時的酸痛要輕多了,活動也無障礙。第三天晚上我又去,腫已消退,機能完全恢複,隻是腕部重按下去還有酸痛點,不過“水泡泡”已摸不到了。我再一次給患處放氣,這次治療後就完全痊愈了。但是,過了兩三個月,還是那隻手,又撞傷骨折了。我對小王說,看來你命中注定這隻手今年該有災難。我是在她骨折後一個月上她家去的。為了能做家務,她自作主張提前半月拆去石膏,改用中醫小夾板固定。醫生說這樣會影響骨頭的愈合,並落下後遺症。其時她的手確感酸痛,心裏頗有些緊張。我又用勞宮敷貼法對骨折處放氣。這次放氣後。她第二天即將固定的小夾板也丟開了。至今並無任何後遺症,就像根本沒傷著過一樣。不過醫生的話本來留有很大的保險係數,所以這隻手上我的“氣”到底有幾份功勞,還難說。
第三個病例是我妻子的手。1989年4月3日,她帶著兒子,與她的母親及哥哥姐姐們,一起送她父親的骨灰盒回家鄉崇明去安葬。在船上,她右手拉著兒子,左手拉著小侄女,到甲板上去看風景。天剛下過雨,甲板上一層水,滑得很。兒子又頑皮,不肯規規矩矩走路,蹦跳了幾步,就一滑往地下倒去。妻子收腳不住,眼看要跟著往下倒,連同小侄女的身體將一起壓在兒子的身上,就狠命將手往反方向一拉。這一拉,還是不能避免自己身體的倒下,隻是沒有壓在兒子身上,同時保住了小侄女沒有受牽累。代價是她的右臂從肩部到腕部都痛得不能動彈。她姐姐秦劍蘭連忙給她推拿,情況略有好轉,但到吃飯時拿著筷手臂伸不出去夾菜,晚上睡覺脫衣服成了一項非常艱巨的工程。4月5日她回到家裏,右臂的狀況依然如此。我用推拿結合壓痛點勞宮敷貼法給她治療,3天裏完全解除了她的痛苦。在治療過程中,也出現了痛區遊走的現象。我記得曾對她說過,傷痛隻要動了就好,由此可以推斷,治療小王的手傷當在這之前。我這麼快治愈了妻子的臂傷,換得了她對我從事氣功探索的初步支持。探索氣功的奧秘,實質上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與精力,客觀上要少寫幾部中篇。當專業作家,不坐班,拿赤膊工資,全靠筆下生財方能維持日常開銷,少寫與多寫,就像嚴冬的屋子裏是否生火爐或點取暖器,冷暖是很分明的。現在一般的人看我差不多每天上午都泡在公園裏,推推手,練練功,發發氣,聊聊天,似乎活得相當瀟灑。這瀟灑若沒有妻子的支持,我是混不來的。我常對妻子說,我研究氣功,看上去隻有輸出,沒有收入,其實我的功力也在實踐中不斷增長。一家人在我的氣場影響下,可以免生許多病,即使生了病,也很快能痊愈,這樣省下了許多醫藥費與營養費,加上少受的痛苦,變相地就是有收入了。妻子表示同意我的觀點。但直到前不久我用氣功治愈了她的珠網膜下腔出血症(腦溢血之一種)以後,她才坦白向我承認,以前雖然口頭上沒有表示反對,然而心裏對我的做法還是有嘀咕的,連帶著對我的氣功是否真有那麼神也有些懷疑。她表示現在是百分之百地信服我的氣功了,以後要更加支持我的氣功研究。因此,今天我的後院條件比往昔任何時候都要好。隻是我自己覺得對氣功的探索好像已經到了該暫告一個段落的時候。因為我本來的目的隻是想弄明白“氣”到底有沒有,若有的話到底是種什麼東西,而並不是想改行去當個氣功師。所以到這本書寫完之後,我想應當給自己的氣功熱降降溫了。
第四個患者是我在外灘北端噴水池邊推手時以識的,姓楊,年紀跟我差不多。認識的時間就在1989年的夏天。他也喜歡作導引推手,推手時架子盤旋得很低,活動範圍也很大,看上去有點像跳“天鵝之死”或“孔雀舞”似的。他把推手純粹看作是一種活動筋骨的鍛練方式與享受,因此總願意扮演被動的與接受的二方。他覺得我的意氣導引著他“走”(走勁)非常舒服。第一次交手進行到一半時,他就主動告訴我,他幾年前出工傷從腳手架上摔下來,腰椎脫位、骨折,這些年來堅持鍛練,腰已經活絡多了,但仍然有傷,酸痛,希望我能對他的腰傷處來幾下。於是,我就捏住他的外關穴,配合推手的手法與身法,再加上一些按摩的手法,來給他的腰傷進行治療。他在我的牽引下大開大合,大起大落,連蹦帶竄,蹦躂了5分多鍾,他覺得繃緊的腰肌完全鬆開了,酸痛點也消失了。他向我描述,原來的腰部似乎有個很深的黑洞,現在一股白氣將它填滿了。這樣地描述自己的感受使我覺得有些奇怪。經追問,原來他在受傷前已經練開了天目,而且練得元神出竅,能漂浮在上空俯瞰自己正在趺坐練功的軀體。他說的那回事,在我不能算是聞所未聞,但以前見到這類描述都是在神怪、武俠等舊中,以後雖然在介紹氣功大師的種種奇跡的報道中也見到過,但我對此總有些將信將疑。他是言之鑿鑿地向我描述超視覺經驗的活生生的第一人。我覺得他沒有向我撒謊的必要。就在我猶豫是不是可以相信他的話的時候,他敏感到我的猶豫,也開始疑惑起來。他問我:“我說得對嗎?是不是這樣?”我老實地告訴他,本人什麼也看不出。他一時顯得更加疑惑。似乎我在耍弄他,我有那麼大的功力不會看不到“氣”,我的天目必定是開的,我是謙虛或者是裝戇。類似他這樣的疑惑,我以後也碰到過多次,並解釋過多次。看來人認識世界實在是太拘泥於一己的可憐的經驗。沒有練氣功經驗的人,對氣功現象的第一反應總是否定、排斥,認為是吹牛、魔術或騙術。有練氣功經驗的人,又常常認為自身的體驗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在自己身上出現過的在別人身上一定會重現,在自身某種現象伴隨某種現象,在別人也應該是這樣。但是,人又能不能超越自身的經驗?憑什麼,如何地超越自身的經驗?這是哲學界爭論不休的問題,我不打算也無能力在這裏對此展開討論。好在小楊很快便明白我的回答是真誠的,於是,他便向我簡單地描繪開天目與元神出竅時的感受,又說,這是相當累的,而且,元神出竅還有回不來的危險性,所以受傷以後,他就不再練這種功,而是調動全身的氣去對付腰部的傷。久而久之,他的這種功能也已經廢了。現在僅存一點殘餘的感覺,與真正的天日“看”是不同的。他勸我不必去練這種功,盡管像我這樣大的功力,練這種功是很容易的。我理解他最後的話是安慰我,給我些麵子,也算是對我給他治腰傷的酬報。這樣我們就變得熟悉起來。以後我每次到外灘去,他見到了總要來和我“盤”上一回。總要用大幅度的動作,“喔唷喔唷”的叫聲來表示他的舒服。結束後,他總要向我表示,現在他的腰比以前又好得多了。俗話說得好,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在上述的四個病例中,隻有他的傷情與媽媽的傷最接近,故而他給我提供的信心也最直接。在給媽媽治療前,我先舉了他的例子,說明即使骨折,我的“氣”也有辦法對付,這樣,媽媽讓我擺布起來就配合得多了。
我又要說我是十分幸運的。
回頭去看,我第一次給媽媽治療,完全是錯誤的。錯誤的治療來自我錯誤的認識。我當時隻知道,這樣跌落下去,尾骶骨與大腿股骨可能骨折。因此,我檢查排除了這兩種骨折後,就武斷地認定媽媽的傷隻是扭傷,於是,我就采用舒筋活血的方法來治療。從日記中看,那時,我的治療方法已進了一步。我的第一除段的治療方法,可以概括為“勞宮熱敷法”。盡管在有些病例不適用此方法時(如在前述的那個膽囊炎發作的老太身上),我也改用有距離發氣,並取得了一定療效,但我還是偏重熱敷。這種偏重直到今天我還有一些。這一方麵因為我是從這裏出發的,人免不了有戀舊的情結,尤其像我這種生性偏於保守的人;另一方麵,也因為熱敷法與其它方法相比較,自有它不可替代之功效,這一點我留在本章的結尾處說。同時,我為人處世,一直信奉物理學的“省力不省功”原理,從實踐中,我發現熱敷法要比其它放氣法消耗大得多,熱敷半小時,至多三刻鍾,腦子裏就暈暈乎乎的,肚子也餓得厲害。這說明皮膚與皮膚直接接觸,“導線”粗,通路短,在傳輸過程中損失應該也小,倘若“氣”流與電流相似也有壓力的話,那麼在相同的壓力下,我的“氣”在單位時問裏流入患者體內的量也應該多一些,作用於疾病的功也應該大一些。使用熱敷法治療傷痛,我對我的“氣”的作用機理的假設是“活血化淤”,用一種類似紅外線的能量來使淤血消散,並加快傷痛部位血液循環,從而改善細胞營養條件,促進細胞再生。運用這種方法來治療髒腑疾病時,我對“氣”的機製的假設又是“扶正去邪”。設想我的“氣”像滾滾暖流進入患者的體內,把病氣驅趕出去。我作如是的設想,起初是從給妻子治胃痛得到啟發的。她胃痛多是因為受寒,我就將手掌貼在她的胃上,一會兒功夫,她覺得胃裏暖和起來,接著肚子咕咕作聲,然後放幾個屁,胃痛就好了。在這個過程中,正氣把邪氣從上到下逐步驅出體外表現得很明顯。後來我按照這種假設給人治病,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我記得有一例是在作協創聯室的同事麥穗奇的家裏給他治哮喘。我從他的內關穴往裏注氣,15分鍾以後,他覺得兩腳都熱了起來,一直熱到腳心。其時在冬天,他穿一雙絨布拖鞋,本來兩隻腳不說冰冷,至少也不覺暖,他認為這個熱完全是我的氣的作用。他同時覺得哮喘也緩解了。另一例是在作協給茹誌鵑老師治頸椎肥大。她當時的病情是,由於頸椎神經受壓迫,左手冰涼,指尖發麻。她請人定期上家裏來推拿,已推了一年多,療效不明顯。我用手掌壓在她後脖頸上,10分鍾以後,她感到一股熱流慢慢從頸部經肩、上臂、小臂,5分鍾內熱到指尖,一個個指頭挨著發熱、發脹。她說,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很明顯的,看來這氣真是有的。再一例是有次我到曲協秘書長李慶福家去串門,正巧他感冒,已病休在家兩天了,我就將手掌敷在他的小腹上,從下丹田往他體內輸氣。其時也在冬天,他又畏寒,隻覺得背脊上像有冷水不斷地往下澆,所以穿得特別多。腹部那裏,上下衣服交疊,連褲子加上衣,單的棉的絨線的羽絨的,至少有七八層。我有心試試自己外氣的穿透力,就隔著那麼多層衣褲往裏放。10分鍾不到,老李說,你的氣是厲害的,隔這些衣服,熱得像“湯婆子”一樣。2O分鍾,他的整個背熱了起來,甚至覺得有些微汗。以上三例,都有一個熱量在體內循一定的路線傳遞,使病氣往體外發散的過程。總結了這些操作的經驗,我進一步想到,何必費那麼多的氣,把病氣趕得滿身亂跑呢?能不能從最短的通道,直接將病氣從體內取出來呢?我想到了拔火罐,想到了針灸的補、瀉手法。我想,從理論上說,能進便能出,進氣的路就是出氣的路,對病氣不用逼趕,而用抓取,應該是行得通的。怎麼操作呢?我看到一本針灸書上說,右旋為補,左旋為瀉,就照那個辦法試試,效果不明顯。後來我想,幹脆就用一把把往外抓的動作。在公園裏找機會在幾個患者身上一試,十個裏是七八個說覺得涼颼颼地有風往體外跑。我怕受試者的感覺被心理作用所歪曲,就盡量站在他們的背後操作,或者讓他們把眼睛閉起來。在操作過程中,往外抽一陣氣,再往裏放一陣氣,不斷替換,每換一次,讓他們說一次感覺。我發現,隻要抽氣時他回答說有冷風,那麼放氣時他一般都能回答說有熱感。如果抽氣時反應漠然,放氣時一般反應也漠然,反之亦然,這就是所謂氣感差的人。但是,也有對熱或冷特別敏感的人,那麼,他對相反的感覺反應就會比較淡。例如,某人在抽氣覺得很冷很冷,冷得透心徹肺,那麼在放氣時他往往會說不再冷了,或說冷得好一點了,但他不會回答說感到熱。然而,從這樣的回答中,還是可以看到熱或冷的程度差異變化存在。對熱或冷特別敏感,我猜想是與病氣的性質或與受試者本人的體質有關。一般來說,抽氣使人覺得冷,放氣讓人覺得熱。這種熱與冷的感覺,在大多數人身上,不是似有若無,似是而非的,是非常明顯,非常肯定的。我在給王西彥老先生治頸椎病時,讓他體驗到了這種熱與冷的感覺。那次治病,因為時間關係,隻能說發點氣救一時之急,不能根本解決他的陳年痼疾。然而,王老先生對那一忽兒冷一忽兒熱的感覺卻印象十分深刻,幾天後還向作協的小車司機談起這事,覺得很神奇,那位司機又在聊天時將這話傳到我的耳中。倘若這種感覺是模模糊糊的,是可以憑心理作用想象出來的,王老先生怎麼會對它難以忘懷呢?需要補充的是,我也遇到過抽氣時覺得熱,放氣時反覺得涼的例子。我想,這是與病氣的性質有關。特別是經多次實踐後,我已能肯定我的手對抽出病氣有感覺:一種是冷感,代表寒氣,對應於由病毒與風寒引起的疾病,這種病往往是慢性病或退行性、萎縮性疾病,患者的體質也較為虛弱;一種是灼痛感,代表火氣,對應於由病菌或外傷引起的疾病,往往是急性的,或慢性病急性發作,來勢凶猛,患者體內的免疫係統與之鬥爭也激烈,一種是粘澀感,就像手上塗了肥皂沒有洗幹淨,又像濕度很高的悶熱天憋出來的汗,代表濕氣,對應於由自身免疫係統或內分泌係統發生紊亂而產生的疾病,這種病從每個局部看似乎都不是太嚴重,但合起來整體的情況很糟糕,而且常常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顧了東頭顧不了西頭。在治寒氣重或濕氣重的病人時,有反應的都是出冷進熱,唯有在火氣特別重的病人身上,才會出現出熱進涼的反例。我這裏用“涼”而不用“冷”,因為“涼”對這種病人來說同時意味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