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中有“用放、拉療法”之語,可見我當時已跨入治療的第二階段。但我已不記得拉(抽、拔)氣療法在給媽媽治腰傷過程中有什麼明顯的作用。日記中有一句,11月9日,也就是最後一次給媽媽治療時,“在拉氣時,旁側電視有放電效應”。所謂“放電效應”,我想起來了,是記日記時我隨意杜撰的一個名詞,指的是電視屏幕上出現雪花,就像門外有大卡車駛過,受其發動機射出的莫名波(於我這科盲莫名)的影響似的。日記裏特地寫上這一句,可見當時我對能否直接把病氣從患者體內抽拔出來還不那麼有信心。從抽氣的治療作用角度來看,媽媽的腰傷並非典型病例。這個問題暫且說到這兒,我回頭再來檢討第一天給媽媽治療時所犯的錯誤。因為我認定她隻是腰扭傷,我就用治療我自己閃腰的辦法來對付。在找到壓痛點,用手掌貼在上麵放了一陣氣後,就捏住媽媽的外關穴,硬把她從床上拽了起來。然後強迫她作前彎後仰動作,同時不斷地鼓勵她,不要緊,咬咬痛,活動活動,讓抽緊的筋鬆開來,使血脈流通,病就會好的。我這樣說並非毫無根據,在公園裏,我確實用這樣的辦法,使一些腰傷複發的患者在半小時內病情得到緩解。然而,媽媽的病不僅是腰扭傷,所以,在我的瞎指揮下,雖然像是比治療前好了一些,但好轉不很明顯,遠不能達到我預期的效果。於是,我又用很重的手法作了一陣推拿,推得媽媽呲牙裂嘴,卻仍然收效甚微。我黔驢技窮,對自己的功夫不靈有些奇怪,但是,還沒有懷疑到自己的診斷是否錯誤上。隻是為了保險起見,叫媽媽還是應該到醫院去看一次,拍張片子,排除骨折,可以放心。隔了一天,我又到媽媽那裏去,她已經到地段醫院去過了,拍片結果,胸十二椎壓縮性骨折,腰椎脫位。醫生認為,腰椎脫位可能是舊傷,這次新傷是胸椎壓縮性骨折。沒有別的辦法,隻有在硬板床上平躺兩個月,不能動,待骨架自然長成後再說。這家地段醫院的中醫傷科還是比較有名的,醫生給了些自製的膏藥外敷,又配了些雲南白藥供內服。我一聽這結果,心裏就著慌。我不由想起那隻被外行推拿弄得戳出一角骨頭來的手(見第二章)。連忙問媽媽,現在腰裏感覺如何。媽媽回答說,比第一天吸氣痛好像減輕些,還是不能動,翻身也困難,要大小便隻能慢慢地一點點撐起來。我聽說病情沒有變得更嚴重,暗暗鬆了一口氣。又轉念想,那麼瞎弄,叫媽媽硬彎腰,也沒造成不良後果,說明我的氣還是能起作用的。於是我對媽媽說,骨折也不要緊,我的氣功對骨折照樣有辦法,您放心,不會讓您在床上躺兩個月的。我口頭上還是那麼信心十足,實踐中到底不敢再那麼莽撞了。我杜絕一切強迫命令與推拿手法,改以勞宮熱敷法為主要洽療手段。照日記裏寫的應該還有抽氣法,但印象中較為深刻的是我將內服的雲南白藥倒在勞宮穴上打進去。媽媽很快就感到一陣火燙,比勞宮僅隔著膏藥放氣感覺要強烈得多。我由此知道白藥是種貨真價實的好東西。此後我在給妻子治療珠網膜下腔出血時,又選用白藥,便是那時留下的根子,這點我將在以後的章節裏詳述。給媽媽放氣我是竭盡全力,每次至少半小時,最多到50分鍾。半小時以後,饑餓感、眩暈感、喝醉酒似的飄浮感就非常明顯,我愈發肯定放氣的確是一種能量消耗,而並非心理作用。我平均兩天到媽媽那裏去一次,一共去了7次。在這過程中,還有一個現象非常明顯,我稱之為“後效應現象”,就是我的“氣”可以留下媽媽體內,在治療結束後繼續發揮作用。每次治完後,我總要讓媽媽動作一下,看看即時的效果;下次我去,媽媽總要向我報告說,現在我的情況比你走時又好多了。11月9日,是最後一次治療。日記中寫道:“媽媽腰部已無疼痛感,起坐時腹左側略有牽拉酸痛。先在腰部(命門處)放氣,後於腰左側找到壓痛點,甚深,用放、拉療法,壓痛點消失,即起坐如常。……媽媽作並腿前彎硬,後仰腰,轉腰,均無痛感,一切如常。前兩天陰雨天也無酸痛。自摔傷至傷愈僅14天。”從那以後,我再沒有為媽媽的腰作過任何治療,問過幾次,她都說陰雨天沒有任何腰酸背痛的反應,可以說完全跟沒有受過傷一樣。
我不由得想到外灘的小楊。媽媽年紀比他大,骨質已開始疏鬆,又不會氣功,但恢複得比他快,比他徹底,我覺得這是氣功可以創造奇跡的一個明證。陸棣的腳扭傷,雖有“傷筋動骨一百天”之說,畢竟這是一種不可靠的說法,誰知其中有多少水分。而媽媽的骨折,既有“躺兩個月再說”的醫囑,又有小楊的例子作參照,就有說服力多了。從此,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宣稱,外氣能取得常規治療手段達不到的效果。別人相信不相信還在其次,反正我是相信了。在這之前,我隻是想證明“氣”到底有沒有;在這以後,我更感興趣的是“氣”有什麼實用價值。套用報上的說法,我的氣功的研究,開始由基礎理論轉向應用方麵。
轉向以後,在一段時問裏我變得很忙,忙著四處聯係業務。我像個推銷員似的,逢人便說,反覆宣傳,送貨上門,免費服務。最多時一天要跑三四處,治五六個人。當然這跑三四處,治五六人,很少是為了發功的目標直接跑去的,多數是日常的朋友間串門,或者參加有關文學的什麼活動,但因為我這個人好炫耀,好表現自己,朋友間談話常常是我說的多聽的少,所以無論哪一路朋友,進行的是哪種活動,哪方麵談話,我差不多都能把話題引到氣功方麵去,還常常可以達到當場一試身手的目的。這樣當然會引起一些人的不理解,招來一些善意的揶揄,我基本上能夠坦然處之。有些牢騷是難免的,這在第一章中已作了披露,不再贅述。但牢騷一點沒影響我的積極性,相反,倒刺激我去創造更多更過硬的奇跡,來叫曾經懷疑、嘲笑過我的人心悅誠服。從這點上看,我倒也許是個搞事業的人,因為我多少具有一點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氣度。我的勤勉還是有收獲的,在這一章裏,我再介紹幾個跟媽媽的傷病比較接近的例子。於這段時間裏(1989年11月初至1990年1月底)做的另一些有價值的病例,將在集中介紹治病的章節中再談。
第一個例子是11月24日傍晚給李子雲老師治腳扭傷。那天是巴老從事文學活動6O周年的展覽在上海美術館開幕。我在展覽館廳裏看到李老師,見她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的。大約兩個星期前,《收獲》編輯部招待在上海電影局小放映廳裏看電影,她坐在我旁邊,那時就聽她說腳扭傷了。我問她,怎麼腳傷還沒好?她說,那地方是老傷了,一直叫人在推拿,沒辦法。我說,以後找個機會我給您試試。湊巧,那天看完展覽,出來時我又聽說作協創聯室的於建明查出膽囊有病,已登記住院開刀。我當即決定趕到於建明家去看望他。我去的目的,是想勸他能不開刀盡量不要開刀。乘48路車到淮海西路站時,我忽然想到李子雲家就在附近,看表才過4點,覺得可以插進一檔節目去,連忙擠下車來。上麵我囉裏囉嗦把事情經過講那麼多,是想形象地說明那時我在氣功方麵是何等賣力,何等投入。李老師恰巧剛回家,她見我這樣追蹤趕到不免有些感動,自然不好意思拒絕我給她治療。治療前她向我詳細介紹了病情。是左腳大趾扭傷,已經傷了3個多月了。她認識一個推拿醫生,他說,該處以前多次扭傷,軟組織鈣化,已經不能推拿。她遵醫囑改用注射局部封閉,結果引起血管萎縮,表皮上出現了白瘢。我檢查了一下,傷處有明顯的壓痛點,大趾不能彎動。我讓她在那上麵貼一小塊傷筋膏,然後放氣。沒想到她的氣感是那麼的好,我的手掌離開傷處還有兩寸遠,她就感到熱,進而燙,一會兒肌肉深處又出現跳動感。我往外抽氣時,她明顯感到熱辣辣的東西一點點往外冒,越來越淺,直至表皮,最終消失。我第一次感到給氣感好的患者治病的愉快。同時,我又看到有距離發功與敷貼發功,患者的反應是一致的,而且李老師的反應比陸棣更快,證明氣感反應與受治者的個體素質有關,與發氣的方法(敷貼還是有距離)關係不大。這樣,增強了我選擇有距離方式發功的信心。現在回頭去看,似乎發氣時手是否與患者身體(哪怕隔著多層衣服)直接接觸不是什麼大問題,但當時我一直在這個問題猶疑、徘徊了很多時候。因為這關係到是將“氣”作為生物電流、紅外線似的物質來理解,還是作為一種以我的知識水平無法解釋的超物質或全新物質來對待,所以在這上麵跨出一步去不容易。那天,我治了20分鍾,傷處壓痛點消失,大趾能自由彎動。李老師立即去找來一雙本來不能穿的中跟鞋,穿上走路,一無障礙。她欣喜異常。我關照她如果以後出現反覆,可打電話給我。她以後沒打電話來,但聽說好景並不長,隻持續了一個星期。那天,她高興,我更高興,立即趕到於建明家去。於建明說,B超檢查出膽囊裏有一個腫瘤,懷疑是惡性的。對這樣的病情,我自然不敢再勸他不開刀。於是與他預約,他動手術後我立即去給他刀口發氣,可以保證他不痛,愈合快。這樣,我覺得還有點對不起他招待的晚飯。為了應付我這不速之客,他讓妻子另外炒了兩盆菜,開了一瓶啤酒,又將給他補營養的鴿子湯灌到我的胃裏。於是,飯後,在我一再要求下,他讓我給他的頸部發了氣,效果很明顯。我了解到他妻子因心動過速病休在家已有一段時間了,也連帶給治了一下。“氣”剛從內關穴注進去,她立即感到渾身一輕鬆,像放下了一塊石頭。再對著她心髒部位抽氣時,她覺得有一陣陣清風在吹拂。那天對我來說真是個好日子,雖然很晚才回家,又給3個人發了功,卻一點不覺得累。我由此體會到發功者的情緒也許對功力、療效影響很大。
第二例是給我朋友、文學評論家董德興的妻子莊芹治頸椎病。時間是在11月中旬,比前麵那件事稍早些。但因為得到療效報告在那件事之後,而此事的主要意義在於療效,所以換到後麵來說。董德興跟我住得也很近,但第一次上他家去,卻是因為在公園裏遇見他,聽他說起莊芹的頸椎病以後。他上公園來是跟人學形意拳,會跟我說起老婆的病,自然也是聽信了我的“王婆賣瓜”之後。莊芹頸椎病的特點,是頭頸一轉動,就會哢啦哢啦地響,這響聲不僅她自己可以聽見,站在旁邊的人也能聽見;而多數頸椎有病,轉動能聞聲響的人,就像塞耳機聽迷你收錄機一樣,對此隻能一人獨享。治療前,我先讓莊芹表演一下,果然響得很頻繁,腦袋轉一圈,要響兩三下,聲音比摁指關節略輕一些,但清晰可辨。治療過程沒有什麼特色,采用的是最原始的勞宮熱敷法,兩手輪換在她的脖頸上貼了三刻鍾。她的氣感反應就是燙,燙得像熱水袋一樣。當夜的最後結果是她覺得本來一直牽緊的脖頸與背脊都鬆開了,頭頸要轉兩三圈才響一次,響聲也輕了些。她已感到非常滿意,認為一下子把響聲全部消滅是不可能的。我本來倒有此雄心壯誌,但到那時也覺得力不從心,樂得順水推舟。臨走時,我對董德興說,根據我給媽媽治腰傷的經驗,我用手掌貼著放出的氣有後效應,殘餘的響聲會在以後幾天內消失,希望他們注意觀察,把結果告訴我。大約過了1O天,董德興又在公園裏找到我,說,果然像我預言的那樣,莊芹頭頸裏的響聲在發氣後一星期,徹底消失了。我聽了很高興,於是就把“勞宮熱敷法有後效應”作為一條已被證明的定理歸入我大腦檔案庫中。盡管我發現這種最原始的操作法消耗最大,卻還是不能將它完全舍棄,原因就在於此。當然,寫到這裏,我已感到這種操作法的存在理由仍不是很充分的,因為我沒能證明其它幾種操作法就一定沒有後效應。這一點,正是我以後要加以研究的。補充說一句,莊芹的頭頸,從那時起,直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再也沒有響過,頸椎骨質增生的病,可以說是一次基本治愈了。
第三個例子是給《電視·電影·文學》的桂未明治腰傷複發。根據她1991年2月8日給我的信中提供的病曆,她是1990年1月11日,一個陰雨天,“右腰突發酸痛,不能翻身,寸步難行。雖找人推拿,無效”。我是1月20日中午到沈嘉祿單位裏去,在那裏給《電視·電影·文學》編輯部掛電話,才知道她腰傷複發,已經一個多星期未能來上班了。我又給她家裏掛電話,問明了地址,就與嘉祿一起趕去探望。路上,我就對嘉祿說,你看我今天創造個奇跡,你給我作個證明。有媽媽的腰、莊芹的脖頸墊底,我是沒把老傷複發這類病放在眼裏。到了她家,隻見桂未明站在桌邊看校樣,我的信心就更強了。我對她說,今天我離開這裏時,一定要叫你的腰轉動自如。她對我的話顯然有保留。她告訴我,這腰傷是文革中她在新疆時烙下的,以後經常要發作,發作起來就一點也不能動。現在站著,就不能坐下來,也不能移步,走路要扶著椅背一點點挪。坐下去了,就站不起來,也不能躺下。躺下不能翻身,不能起坐。這次發作很厲害,推拿也不見效,聽說這病再發展下去會導致癱瘓。我說,你放心,不相信你就看效果,我有充分把握。這次治療,在方法上我有所改進,也是在治療過程中突然靈機一動想到的。我先按壓她外關穴,原打算像治我自己閃腰似的,捏著穴位讓她的腰先動起來,忽然想到是否可以從外關穴放氣進去,引起她腰部的反應?桂未明的氣感不像李子雲老師那麼靈敏,但也不算遲鈍。她先感到外關穴微微有壓力,我要她尋找腰部的反應,她很快找到那裏有酸痛點。她問我,反應點是否就在原來疼痛的部位,應該有什麼樣反應?我其實不知道反應點到底是怎麼回事,想了想,就模棱兩可地回答說,不一定,可能在原來疼痛的部位,也可能不在原來的位置,反應也可能熱,也可能燙,也可能冷,也可能酸痛,反正跟周圍皮膚、肌肉有不同,各人情況不一樣。她點點頭,又認真找了一會兒,說,我覺得酸痛,在正中,比原來痛的位置偏下些,好像很深的。細心的讀者可以發現,這段對話,與第一章中我與周雅的對話非常相似。所不同的是,在這裏,我是運用了一些技巧,故作高深,而到給周雅治療時,這權宜的回答已被總結為一種合乎實際的操作步驟,自覺地加以使用了。以後的操作過程與給周雅治療的步驟很相似,不再嘮叨了。可以說給周雅治病時的那一整套實踐與理論假設,差不多都是從這一次治療中總結出來的。這次治療一共用了兩個小時。一上來的半個小時,進展神速,她已經可以並腿彎腰兩手及地,但往後仰腰卻不行,隻能後傾l5°左右,就酸痛難忍。以後半小時我補充能源,吃了些點心。再一個小時就是千方百計解決後仰障礙,所以我獲得了“挖根”難於大麵積“割草”的感性認識。兩個小時後我總算實現了讓她的腰靈活自如轉動的目標,得以躊躇滿誌地離開她的家。
這以後,我又給她的腰發過兩次功。據她提供的病曆,一次是在4天以後,1月24日,另一次是在2月6日。地點都在《電視·電影·文學》編輯部。這兩次,都是清除一些殘餘的病根。她的腰部活動在1月20日治療後即無任何障礙,隻是覺得腰部隱隱有些酸痛,位置在第一次治療時發現病灶的下麵,2月6日的酸痛點已靠近尾骶骨。這再次證明病灶是會遊走的。但遊走的病灶很容易取出,兩次治療都隻花了一刻鍾左右。氣功治療腰老傷複發要比推拿、針灸等見效快,效果持續時間長,這一例我想還是比較雄辯的。從給媽媽治療腰傷開始,我跨進了一個新階段,但意識中我對這一點不是很自覺的。我主要還是憑興趣行事。要不是結識了一位新朋友,也許熱過一陣後,興趣自然就冷卻了。站在今天看,我氣功活動的高潮是在199O年春節以後,這個到目前還沒有退落的高潮的掀起,與那位朋友的鼓動直接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