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大吼:“跑啦!”又開始帶頭奔跑,虎哥從來不會說這個詞。人渣們緊隨其後,再緊隨其後的工人們聲勢浩蕩:“別讓他們跑啦,砍死他們。”他們貌似沒有拿刀的人啊?
他們搬磚頭體力好,跑步我們也很有耐力,特別是我。如果我讀書能考上大學,一定是個體育特招生,或者是個表演係的。
世界往往就是這樣,一條路有著好與壞的兩個端點,不光是演員會表演,還有騙子。
我們又跑回了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的臨時住所,我們的耐力遠勝過他們的體力,人渣們坐在各自的草床上。
大大咧咧地罵著:“媽的,老子有把刀幹死他們。”
“草,八輩子沒受過這樣的氣。”
“半天活也白幹了。”等等諸如此類,抱怨著不服氣。
訕訕罵完之後,他們突然覺得時近中午了,跑了這麼久肚子有些餓了:“老大,我們中午吃啥?”
看著他們幾個,這是我比較頭疼的問題,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錢,留給自己一百,其他全部發放出去:“走吧,我帶不了你們。”
“走哪去呀?”
腿長在自己身上,問我幹嘛?突然我明白,他們的目標不是長梁鄉。於是我踹著他們去自己的長梁鄉:“回家啊!你們沒家嗎?至少也有兩個能投奔的親人吧!”
他們拿著錢,無動於衷。我踹著他們的屁股:“走啊!傻站著幹什麼?跟著我幹什麼?等餓死啊!”
“我告訴你們,為什麼我對這裏這麼熟。這裏是我家,我長大的地方,我到家了,不想再跑了,你們沒長大的地方嗎?去你們長大的地方啊!”我憤怒地推著他們:“滾、滾、滾,趕緊的都滾。”
馬六兒張嘴想說,我立馬把他剛發出來的半個音賭回去:“六兒,大學不是墜落的天堂,更加不是遊戲俱樂部。我上過大學,找不到工作怨不得別人,你爸爸希望你學好數理化,你想你媽,為什麼不回去看她呢?”
“你們知道嗎?我活到現在。昨天居然才知道,問題來了,要想辦法。一味地繞著走,會走很多冤枉路,到頭了你才發現自己一直在一個圈子裏麵繞。”
“我小時候很想當老大,但真正有人跟著你時,突然覺得身上的擔子好重,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一味的想那個位置,卻從未想過走到那一步時,要麵臨什麼問題。”
“我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做,幹些什麼,搬磚頭你們做不來,我家有幾畝地,開荒挖地,你們肯定也不行。所以回家吧,真的,跟著我還不如跟著大蝦呢!”
張大蝦賊笑著,謙虛著直擺手:“不行!不行!我做不來的。”
我知道他也有這個夢,我把錢再收集到一起,放到他手上,慎重其事道:“大蝦,帶著他們走吧,你行的。”這樣的話虎哥前天?還是昨天?給我說過。如今我擔待了一天半,就把這個擔子交給了別人。
虎哥對我會不會大失所望,但那又能怎樣呢?或許我們今後都不會再見麵了。
或許這輩子我也記不起老不死、鐵拐李、郭總他們的名字,當我想安慰內心的愧疚時,燒紙錢也不知道寫誰的名字。
於是我隻能在寄錢時默念‘願你們保佑我活得更久’。
我從未試過一個人,突然覺得好無聊,真的,隻是無聊,是我把他們趕走的耶!
破舊不堪的房子,被我裏裏外外打掃了個幹淨,從破碎殘缺的瓦片中,太陽光猛烈地插入進來。其實已是深秋的季節,它並不那麼炙熱,而且今天的溫度也有些急速下降。隻是昏暗的房間裏,投射那麼幾根光柱,你始終感覺它是那麼的耀眼。
院子裏麵雜草叢生,我卻沒有一把開天辟地的鋤具,更沒有錢買兩匹瓦,把那些漏洞補上。
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外麵果實沉甸甸,人們流著汗水,背著糧食,臉上並沒有豐收的喜悅之情。而我,連來年的種子都找不到。
也罷,也罷,回去吧!我不是回來了嗎?那就再回一次吧,我兜裏還有一百塊。
再次來到鄉裏,等待通往城市的班車。一種很碰巧的倒黴方式,我遇上了那夥民工。他們把其他四個人的怨氣,全部撒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