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我們從十米跳台上縱身跳下,雖然台下沒水,但風很暢快。
一
幾年前,瓊瑤和丈夫平鑫濤看了部美劇,是一部喪屍片,台灣翻譯為《陰屍路》。
90歲的平鑫濤失智住院後,瓊瑤夜生一夢,夢見在台北最熱鬧的忠孝東路上,滿街都是踉蹌奔走的老人,每個人的鼻子上都掛著一根鼻胃管。
她驚醒,一身冷汗,頓覺愛人已生不如死,提議不要給平鑫濤插鼻胃管。
繼子繼女們怫然大怒:吾父隻是失智,尚未病危,怎麼就拔管了?針對瓊瑤的冷言駁斥中夾雜著陳年情債,終演化成八卦風波。
瓊瑤以瓊瑤的方式,給故事收尾。她發千字長文,如泣如訴,滿屏的感歎號。她宣布將遠走海外,永別網絡,後會無期。
79歲的瓊瑤,依舊如少女般負氣走天涯,畢竟遠方或許還有胭脂、金鎖和桃花,但現實中僅剩下隻會呼吸的愛人和鎖在軀殼中混濁的靈魂。
在死亡麵前,瓊瑤終究選擇了逃避,她無法麵對人生最真實的結局。
瓊瑤發文前不久,金庸剛過93歲生日。老爺子一生辦報論政,著書治學,是公認的大智慧者,人生的最後謎題隻剩參悟死亡。
1976年10月,金庸的大兒子査傳俠在美國自殺,時年不滿20歲。金庸去美國,捧著兒子的骨灰回香港安葬。
金庸傷痛欲絕,一度想跟著自殺,“當時我有一個強烈的疑問,(他)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忽然厭棄了生命?我想到陰世去和傳俠會麵,要他向我解釋這個疑問”。
他在報館中寫社評,邊寫邊流淚。時光流轉,傷口如新。
五個月後,他在《倚天屠龍記》的後記中寫道:“張三豐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得太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
一句淡淡的“那時候我還不明白”包含了多少至痛。
後來,金庸將《明報》賣給了於品海,有人說那是因為於品海長得像查傳俠。
記者問及此事,金庸回答:“理性上我沒這樣想。但他跟我大兒子同年,都屬猴,相貌也的確有點像,潛意識上不知不覺有親近的感覺,可能有。”
對長子的思念和對死亡的困惑在金庸餘生中如影隨形,最終,他看到了《格林童話》裏的一個故事。
有一個媽媽死了兒子,她非常傷心,從早哭到晚。她去問神父,為什麼她的兒子會死,他能否讓兒子複活。
神父說:“可以,你拿一隻碗,一家一家去乞米。如果有一家沒死過人,就讓他們給你一粒米,你乞夠十粒米,你的兒子就會複活。”
那個女人很開心,就上路了。但一路乞討下來,竟發現沒有一家沒死過人,到最後,一粒米都沒乞到。她覺悟,原來親人過世是任何一家都避免不了的啊。於是,她開始感到安慰。
金庸自言他從此學會了接受,並信奉佛教,可他依舊想不通,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二
中國人自古諱言死亡,更缺少生死教育。在死亡麵前,我們總是狂傲自大或卑微失措。
秦始皇望著海霧中船隊的殘影;李隆基望著林中飄搖的白綾;蘇東坡在密州望著天上的孤月,十年了,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死亡無法抗拒,死亡不期而至,死亡即訣別。
可我們很少思考如何麵對這訣別,一不小心就成了結。
馬英九有個保鏢,名叫鄭小龍,高大帥氣,少言寡語。
鄭小龍功夫高強,曾四奪警界柔道金牌,他曾經有很長時間都不願看武俠,他的身份證上寫著“父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