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中,多鑿幾個出口(1 / 2)

灰犀牛沉默地衝了過來,最先被踩踏的是困守原地的人。

2003年,少年嶽雲鵬在潘家園附近的炸醬麵館刷碗,那年年底,五環才全線通車。

他並不知道這條路將改變他的命運,亦無力探索五環外的遙遠世界。

那時的北京,繁華尚未鋪開,五環外還可見大片稻田。雞犬相聞,村舍儼然,其景象和象牙山下並無太大分別。

即便是在五環內,北京的喧囂也隻籠罩著部分區域。

地鐵二號線環繞著紫禁城,一號線貫穿著長安街。西北的中關村已是繁華邊緣,東南對角的亦莊,大片倉庫,寂寥無人,偶爾還能看到風吹草低見牛羊。

那些年,京城還殘存著沙塵暴的餘韻。年輕的北漂會陡增“黃沙萬裏覓封侯”的豪情。

在風沙中仰望,虛擬世界如海市蜃樓般倒懸。搜狐、新浪、網易,各門戶攜資訊如烏雲般覆壓頭頂,宣告一個時代即將降臨。

2018年,北京的繁華早已四下流淌,187.6公裏長的六環包裹一城的璀璨燈光。當年懸浮空中的網絡世界,早已降落,並和現實重疊,難分彼此。

北京依舊如磁石般,吸引著全中國的逐夢者,隻是在這個飛速迭代的時代,大都市不再是唯一的選擇,更多人開始籌劃他們的“第二城市”。

年輕人在北上廣開闊視野、積累學識後,前往杭州、南京和廈門等二線城市發展,追求高性價比生活。

新中產在珠海和三亞等地投資房產,當下為度假之地,年老時便是歸依之所。

還有創業者遠征南洋,橫跨西亞,借“一帶一路”的機遇,在異國開啟人生新冒險。

在一座城,從一而終,越來越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脾性。

用最低的遷徙成本,尋找性價比最高的生活,正成為潮水的走向。

我的一位老友剛將“第二城市”設為昆明。

她說,那裏四季如春,房子溫暖、寬敞,有滇池的濤聲,不遠處還有洱海的風月。

當然,更吸引她的,還有即將開通的中泰高鐵——從昆明到曼穀隻需三個小時。她已計劃好,要讓幼子在泰國讀國際學校。

我們在一座城市待太久,總會忽略世界正越來越小。

春節時,我在曼穀,滿街都是笑語盈盈的華人。當地商家賣力地舞獅討好行人,有女孩塞過來一張房產傳單,上麵是一棟棟現代樓宇。

樓宇旁標字:泰國,中國人的後花園。

在過去,許多人的人生中並無第二城市這一選項。

古人圍水而居,水源和農田,是生存的基礎。食物決定了生存半徑,終老吾鄉是一生的宿命。

那些遠行的人,總有背井離鄉的愁思。那口井,那畝田,便是羈絆。

新中國成立後,“70後”“80後”的父母,告別農田,走入城鎮。他們大多有在國營單位工作的經曆,可其人生依舊無第二城市這一選項。

一張辦公桌能用半生,一片廠區就是世界,生於小城,終於小城,是父母一輩的軌跡。辦公桌和廠區,便是羈絆。

20世紀90年代,城鎮化浪潮開啟,小城孩子通過高考擁入京、滬,鄉野青年通過打工步入都市。一代代年輕人,希望在大城市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