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有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一人道:“你莫要衝殼子(吹牛),你都多久沒有整治過活人了,現在你有沒有哈數(把握)?”
另一人哼道:“你要是覺得我吹牛,大可去找別人,我就不信在我們這條街上,你還能找到別人。”
那兩人說著話,已經到了我跟前,我張開眼睛偷看了一下,說四川話的是一個幹瘦的老頭兒,白發長須,頭發梳了一個發髻,穿著白色唐裝、黑色褲子和黑布鞋,看來我暈倒前見到的就是他。
另外一個說普通話牛哄哄的,是個看起來挺傲氣的男人,一身米色漢服,姿勢和他說話一樣牛,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在前麵兜著,很有架勢。
這倆人穿著不同年代的衣服,看著就像是古裝片串場過來的。
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穿漢服的男人停到我麵前的時候,背在後麵的手忽地一揚,我就看見他手裏拿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尖刀!
那個穿著漢服的男人拿著那把刀在我麵前晃了一晃,看那姿勢是要紮下來!
再裝睡就沒命了!我猛地睜開眼,大喊一聲:“刀下留人!”
那兩個男人一下愣住了,然後對視了一眼。
老頭說:“你醒了。”然後轉頭對那拿刀的人道,“快些,醒了下刀容易疼。”
你們這是殺人還有憐憫之心,希望我在睡夢中不疼不癢地死去啊?
我本是一個桀驁不馴誌氣高遠不會求饒的人,但和二胖處得久了,自尊被他吃去了不少,生死攸關之際,那些聽二胖說了無數次的求饒的話就順口說了出來:“二位壯士手下留情,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還養著三隻貓五條狗六隻兔子一百隻蟑螂,全都靠我養活,所以我萬萬使(死)不得喲!”
這四川味的普通話簡直有毒啊,明明是這麼危機的情況,我也隻不過聽那老頭說了兩句話,竟然也被影響了。
那老頭奇道:“你和那悶墩兒(胖子)果然是一家的,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廢話,我學他的,肯定一樣。
漢服男皺眉道:“我刀功很好,分皮去骨能不差絲毫,你怕什麼。”
我怕的是死,和你刀功好不好沒關係!我說:“你都要把我切片了,死到臨頭了還不許我怕?”
漢服男說:“誰要殺你了?”
我冷笑一聲,指向二胖:“他渾身是血,麵色慘白地死在那裏,你不要說人不是你們殺的?”
漢服男用一種看白癡的表情看我。
唐裝老頭一臉驚奇的表情,走到二胖跟前,一隻手把二胖拎起來看。
我一看唐裝老頭那動作就驚呆了,二胖可是曾經壓壞過體重秤的人,這老頭竟然能單手提二胖,那他武力值一定逆天哪,至少能徒手殺死頭大象吧。
唐裝老頭又拎著二胖晃了晃,道:“這悶墩兒重得很,我費了老大勁兒才把他帶回來,咋個突然死了?”
這老頭說的“費老大勁兒”肯定和我們通常意義上的“費老大勁兒”不一樣。
漢服男道:“有什麼奇怪的,這胖子麵相平和,氣息均勻,根本就沒死!”
我之前看那漢服男的眼神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後來老頭去查看二胖的時候,我的那個預感就更加強烈了,直到這時漢服男把話說出來,我的預感就成真了。
我之前看電視,每次看到那角色睡著了沒死,旁邊人卻大呼小叫,喊著死人了死人了,我就覺得傻,鄙視他們的智商。死沒死你還看不出來嗎?
沒想到今天,這種荒謬的事情卻輪到了我身上。
這麼說,按照常理劇情發展,這會兒我就能聽到二胖打呼嚕了。
果不其然,漢服男說完話沒兩分鍾,二胖就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
你說這呼嚕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這種時候打,是不是賤,是不是欠揍?我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二胖,這麼遵守劇情發展規律,你以為你在拍腦殘劇嗎?
老頭眯著眼睛看我,一副你腦子有坑,人死沒死都不知道的表情。
我說:“這可不怪我亂想,你看他滿身都是血,還躺在地上,看起來就是具屍體。”我梗著脖子看二胖,“我暈倒前他還沒受傷,你可別告訴我他出那麼多血和你們沒關係。”
聽我這麼一說,那老頭忽然表情變得閃爍了起來,嘿嘿地笑了兩聲。
漢服男說:“那血不是他的。”
我問:“不是他的是誰的?”
漢服男說:“是你的。”
我頓時驚了,目瞪口呆。
老頭突然一臉慈祥地問我:“小娃兒,你吃了沒有?餓不餓?”
現在追求真相的心思超越了一切,哪還有心情吃飯,我連忙問漢服男:“為什麼這些血是我的?”
“當初丁老發現你的時候,正有一隻蠱蟲往你手裏鑽。”漢服男看了一眼老頭,“丁老想幫你把蟲子揪出來,用的力氣大了些,不小心弄爆了你手臂的血管。”
這是要多大力?才能讓我流這麼多血!這是要揪蟲子嗎,這是要把我撕碎吧!
我震驚地看向老頭,怪不得我渾身無力沒法動彈,原來是因為失血太多啊!
那老頭握著雙手,低著頭,不好意思地抬起頭朝我笑了一笑,還挺靦腆。
我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欲哭無淚,隻好自己安慰自己,算了,隻要把蟲子取出來就行了,於是我問:“那蟲子呢?”
漢服男回答:“沒弄出來。”
我那麼多血都白流了啊!
老頭辯解道:“我本來是想,幫你把那蟲子摳出來,沒想到蟲子往你胳膊裏麵鑽,我一下沒摳出來,還出了好多血。而且那蟲子還往你倒拐子(手肘)那裏鑽你曉得嗎?我想都已經出了這麼多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幫你摳出來……”他歎了一口氣,“可惜還是隻摳出來了血,沒得摳出蟲子。”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簡直慘不忍睹!
老頭說:“然後我就把那悶墩兒挪開,把你們帶過來了。”
敢情你爆我血管的時候二胖還壓在我身上呢!我心中那個恨啊,這是什麼仇什麼怨,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老頭說:“一路上我想幫你點穴止血,可沒把持好力度,又戳出來倆窟窿,就看你那血噴得喲……”
這下手是有多重?
我痛苦地說:“別說了,我聽不下去了。”簡直心疼我自己!
老頭說:“沒得事,關神醫給你止了血了,再把蟲子拿出來就好了。”
我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這老頭雖然幹著要我命的事,但實際上是想救我,那個拿著刀的還是個神醫,過來是想治我的。
一句話總結就是,聽起來麵前兩個人雖然沒幹什麼好事,但應該不是壞人。
看看窗外那紅光,屋內擺設,麵前兩人穿著,再結合我昏過去之前的情景,現在我毫無疑問是在鬼市裏,這兩個人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朝代的,但肯定不是現代人。
而且那老頭在我麵前露了一手,還說到點穴,簡直像在拍武俠片。
我試探著問:“你們是不是都會武功?”
關神醫冷笑一聲,道:“廢話。”
我一時之間有點鬧不清楚我是穿越了還是見鬼了,問道:“現在是幾幾年?”
老頭奇道:“這小娃兒怎麼搞的,連今年是什麼時候都不曉得了?”
關神醫道:“他受了內傷,大概是被什麼重物擊中過,就傷勢看來,很像被車撞過,或許是小淩提起過的卡車,也許影響了腦子也不得而知。”
還能有什麼重物,那重物不就是二胖嘛,人正在地上躺著呢。
我說:“你們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關神醫瞥我一眼,快速道:“現在是2020年,不要說唐宋元明,就連清朝都已經亡了許多年,這些我們都知道。我時間寶貴,經不起浪費,現在可以給你驅蟲了嗎?”
說完,那神醫又揚起刀。
我說:“你驅蟲為什麼要用刀?”
關神醫說:“你身體裏可是鑽進了一隻活生生的蠱蟲,當然要挖出來。”
“你們剛才就說蠱蟲……蠱蟲的。”我說,“你們說的,不是我想的那種蠱吧,那不都是裏出現的東西嗎,現實生活中能有?不科學啊!”
“要怎麼跟你們這種現代人解釋呢?”關神醫想了一下,迅速道,“你要科學,我就科學地分析給你聽。簡單地說,製蠱,就是早期的一種生物實驗,以人工手段幹預改造有毒生物,使其產生可以影響人神經乃至身體構造的未知毒素的一種手法,你明白了嗎?”
我搖頭。
“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用特殊手法培育出來的寄生蟲,這種寄生蟲附著在人或其他活著動物身上,吸取宿主的營養,並改變或者影響宿主的精神和生理功能。明白了嗎?”
我繼續搖頭。
“行了,不需要你明白。”關神醫不耐煩地揚刀,“我給你取出來就行了。”
我一看那刀光晃過,連忙道:“等下,我看電視劇裏古代人治病,不都是泡泡藥罐子輸入內力,吃吃藥發發汗就好了嗎?”
關神醫皺眉道:“少看點腦殘片,多吃點腦殘片。說不定你這病就能快點好。”
你知道的還挺多!
我不甘心挨這一刀,又說:“那你給我輸個內力唄,我覺得浪費你一點點內力,應該就可以把蟲子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