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的中央擺著一個木幾，木幾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張圓凳。龔宰在圓凳上坐下，花非因送來了清茶。龔宰吹著晚風，喝著清茶，等候宋如茨。不一會，宋如茨來到陽台，坐在了龔宰的對麵。杜若香提著食盒進入陽台。“若香，非因，你倆先去吃飯，這裏有尤尤一人就行了。”“曉得。”杜若香和花非因擺好了菜肴，退出了陽台。尤尤給兩人斟了酒在一旁侍候。
龔宰和宋如茨開始拿起筷子開始喝酒吃飯。
芳草齋是一處獨院，掩映在樹林裏麵，清靜優雅，加上是主事宋如茨的歇息之所，逸仙居誰敢驚擾？晚風吹過前麵的水池，吹到身上，讓人感到不是特別悶熱。四周不時響起知了聲以及房屋附近樹林中的鳥鳴聲。
“剛買的侍兒尤尤，大哥看不看上眼？”
“老哥看的次數不多，你自己看上眼最重要。”
“我準備將她送給大哥做侍妾，照顧大哥的日常生活起居。”
“你送的物事，老哥理應接受。無論怎麼說，你也算是能跟老哥說得上話的人。如今神州，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確實非常不容易。你曉得，老哥也正因為沒人說話才到逸仙居找仙子說話。老哥在金陵漂泊了那麼多年，你還是第一次送禮物給老哥的人！”
“說得粗鄙一點，大哥讓我嚐到了做女人的滋味。在我眼裏，大哥是真正的男人！”
“主要是你的夫婿道行太低，而你的道行又高。這很容易會讓老哥聯想起麵首。”
“哈哈……”宋如茨大笑了起來。
“我還沒這個資格！有這個資格的人神州能有幾個？高陽公主，武後，太平公主，韋皇後，安樂公主，大哥還再能舉出幾個？”
“老哥隻能接受你的禮物了。”
“尤尤跟著大哥，肯定是福氣，至少好過在逸仙居做仙子！”
“但願是福氣！”
“可惜，我沒這福氣。”
“別說自己福氣不好。老哥覺得，你的福氣已經很好了。至於人的心願，神州有幾人能如意？當你出現在蓬萊時，他卻在昆侖；當你前往昆侖時，他偏偏又去了蓬萊。這生能夠邂逅，已經是奇跡了。老哥心很平，要求不高。你也應該一樣。別去想那麼多。這世界都像你想的那樣，就不成世界了。人苦不知足，既平隴，複望蜀。老哥這十年，全都是過一天算一天。將來的事情，白雲蒼狗，根本無法預料。”
兩人還沒喝多少，杜若香就吃了飯回來替換尤尤服侍。
逸仙居生意主要在晚上。“讓尤尤陪大哥在芳草齋附近走走。”吃完了飯，宋如茨就去了渡仙居應付來逸仙居的客人。龔宰沒去走，就坐在陽台上聽花非因彈琴。花非因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李唐進士，曾經做過池州司馬。土匪造反，司馬做不成了。逃難路上，一命嗚呼了。因無力撫養，花非因的母親將花非因送給了一個張姓宣州人。沒想到，養了兩年，這個張姓宣州人將花非因賣給了一個陳姓江寧人。轉了三四次手，花非因到了宋如茨手上。在龔宰的記憶裏，認識宋如茨那一年，花非因就已經是宋如茨的侍兒。
龔宰喜歡聽琴，尤其是喜歡聽仙子彈琴。逸仙居的仙子，或出身書香門第，或出身官宦之家，或從小調教，琴技都比較高。龔宰賣了十年的棺材，棺材氣越來越濃。仙子的琴聲裏麵有一種哀怨，一種悲涼，總能讓龔宰產生共鳴。
陽台上，花非因彈，龔宰聽，杜若香一旁侍候。花非因彈得如癡如醉，龔宰聽得如夢如醒，一直到宋如茨回來才結束。宋如茨盡管提前回來，到芳草齋時，都已經快到子時了。杜若香和尤尤服侍宋如茨和龔宰梳洗，準備睡覺。龔宰雖常很晚才睡，今晚也已經不早了。
“大哥，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全我的心願！”
“你夫婿覺得跟他長得不像，那可不好辦！”
“哪又能怎麼樣？還是不要像他的好。就算將來能找得到新婦，我至少得多花兩三倍的銅錢。若是像龔大哥，我兒子肯定是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沒用。像老哥，將來肯定又是一個修仙客。”
“就算是修仙客，也是獨一無二的修仙客。”
“終究是修仙客。說實在話，老哥還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是一個修仙客。”
宋如茨兩手緊緊抱著龔宰的腰，過了好久才慢慢鬆開。
“大哥，我像不像仙子？”
“不像。逸仙居的仙子賣笑，賣俏，賣風騷，都離不開一個賣字。輕佻也好，放蕩也罷，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希望能夠將自己賣出去。若想賣得出去，就不能不看買家的臉色。你是逸仙居主事，不需要賣。”
“我也需要賣，隻不過希望得到的物事不是銅錢而已。”
“老哥這個生意人還沒有做透徹。以老哥做生意的經驗來看，買進容易，賣出難。老哥年輕時，走南闖北多年，曉得將自己賣出去不容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就是找到了買家。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就是找不到買家。”
“幸運的是，我終於找到了大哥這一買家。”
龔宰當上希聲社副都統，銅錢比以前在白記壽木店做夥計多多了，可去逸仙居的次數卻少多了。很多時候，龔宰一忙完希聲社的事情，城門早就已經關閉。就是想去逸仙居，都已經去不了。過了好幾天時間，龔宰才又出現在逸仙居。
見宋如茨抽不開身，龔宰不好叨擾，手一拱，離開了渡仙居，徑直前往玉真居。
樹叢中的玉真居倒是一個優雅的所在，位於玄武湖濱一塊像仙桃一樣凸進玄武湖的湖岸上。岸邊有一個樹木建造的小碼頭。碼頭上停著一條小花船。客人有雅興，還可以坐上小花船，劃到玄武裏麵去喝酒。既可以品味仙肴和瓊漿，又可以欣賞月夜下的玄武湖。
玉真居現任主人玉真仙子是田無思。至少這段時間，龔宰來逸仙居就來玉真居，以至於玉真仙子以及侍兒都已經摸透了龔宰的脾氣。玉真仙子的侍兒姓陳，名揚猗。今年幾歲，龔宰沒有問。龔宰剛一踏入玉真居，陳揚猗就前來幫龔宰卸去衣衫，脫去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