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節以為發生了誤會,寬容地一笑:“我是歸家探親的。”
“我有情報,這是探子,”馬千說,“手下聽令,勒死他!”
見安節被兩邊的繩子勒住,兩手也撐不住了,正氣短喉噎,王立衝過去兩刀砍斷繩子。此時傳來馬嘶人喊:“不得打開城門,不要放跑馬顧!”
馬顧聽了,立即轉身上馬,飛奔出去了。王立醒悟過來,關門不及,隻得攔住馬千:“元帥也要出城嗎?”
來的正是張玨,見城門大開,急令:“王立,放走馬顧拿你是問!”
“明白了,將軍!”王立放開馬千,他其實不明白這是為何,可他信任張玨,便跳上安節的馬。
城門燈火通明,馬千麵如死灰,氣得渾身打顫:“你,你,你們反了!”
“卑職不敢。”張玨鞠躬致意,“不過我很想搞清楚,到底是誰反了。”
馬千色厲內荏地說:“我兒執行公務,你為何要派人追趕?我是此方元帥,難道沒有調兵遣將的權力?你們幹涉公務,要不要腦袋了?”
“我要腦袋,更要江山。否則頂著人頭去行狗事,那可比畜牲都不如啊。”
張玨不卑不亢,似乎還帶點笑意,馬千恨不能生吞了他,喝令:“諸位將士聽令,快把要謀反的張玨抓起來!”
眾將士早對馬千不滿,像沒聽見似的,他急得雙腳亂跳:“反了,反了!”
史炤也騎馬奔來,對安節笑笑,問是誰反了。
馬千利令智昏:“史將軍,快把張玨拿下,他要謀反。”
史炤哈哈大笑:“你才是個逆賊,全像秦檜!”
“我來嘍——”隨著一聲叫喊,王立進城了,將馬顧擲在地上。
馬顧像正被宰殺的豬一般地嚎著:“手斷了啊,好疼呀,疼死我了。”
大家幾年未見安節,倒像見了稀客,全圍到他的身邊了。
安節卻拉著張玨的手,指下用勁,眼中有話,說出來的卻是:“張將軍,史將軍,這魚城的新主子要殺我。”
馬千又氣又怕又心疼,竟養下這樣窩囊廢的孽種,被砍斷一隻手,就喊叫成這樣,再一逼問,豈不要全招了。他裝著察看馬顧的傷勢,蹲下來背對著大家,再彎腰掏出兒子懷裏那至關重要的信件,趕緊塞到自己懷裏。
見兒子血流不止,馬千心想長痛不如短痛,隻有兒子不說出真相他才能安全,於是拔出劍來,刺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激烈而短促,眾人回首,見馬千從馬顧胸膛中抽出寶劍來,血汙濺了他一臉,一張扭曲的嘴歪咧著,如笑似哭:“下官,大大大,大義滅親,把這這這,逆賊處決了……”
眾人驚叫,張玨不語,盯著馬千,看得他心裏發毛,手腳發軟,連連後退。安節手疾眼快地衝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寶劍,另一隻手從馬千懷裏抽出信件,遞給了張玨。
張將軍展開念道:“魚城久困,四周援絕,睹孤城之日蹙,憂家事之多艱,常思兩全之策。聞帝命征討招懷,逆拒者誅,迎降者賞,實乃罪臣千載難逢之機會也。危急之中,幡然悔悟,親令犬子送書以降,請約時日,深夜伏兵城下,罪臣父子開啟城門,迎天兵神將……”
張玨念完將降書舉起來:“這,就是你寫給忽必烈的降書!你敢說那‘馬千頓首百拜’的簽字不是你的筆跡?”
馬千把心一橫,昂起頭說:“那是下官的誘敵計謀,爾等有何權力幹涉?”
張玨攤出了底牌:“還有活證人鳳兒,她就在我家!”
“她她,還能說話?”
張玨冷冷一笑:“馬千,你不打自招了吧。把你送到府台大人的衙門之中,她大可以用文字作證。”
“她,她識字?”馬千絕望地大叫,“悔沒殺了她呀!”
見他拾起地上的寶劍要自刎,史炤一把奪去。“你的狗命不值錢,可死無對證,就無法向朝廷交代了。”
張玨令手下人把馬千關起來,第二天再送他到重慶審問,這邊又問安節,為何一個人獨自回家。
安節告訴眾人,父親王堅遭賈似道忌才之害,被排擠出朝廷,改任和州知州兼管內安撫使,一腔報國誌在閑職上無法施展,鬱鬱寡歡,已經過世。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也不能送回故土安葬,隻能讓巴全在那裏料理,而他則來接家小到和州為他守靈。他本來帶有幾個手下,可是一路上無數次穿過元兵封鎖線,早與他們衝散了……
聽說老元帥過世,守城官兵們哀痛不已,史炤號啕大哭,張玨、王立相對而泣。安節說還有要事相告,四人一同上了飛舄樓。
張玨告訴安節:“馬千不采納我們‘主動出擊、溝通聯係’的策略,閉城自守,征南元帥欽察的軍隊步步為營,已經屯兵釣魚城附近一帶的要衝之地,又新築武勝城和虎嘯城,如兩隻毒牙咬住我們的喉嚨,釣魚城幾成孤島了。”
安節說:“忽必烈即位之後,派郝經來提出要履行和約,索要入國日期,朝廷這才知道事實真相,自然不應。可是賈似道一麵繼續欺上瞞下,一麵派人拘留了蒙使,然後盡除知道此和約之人。我本來就是他欲害而未死之人,當然也在他懷疑之列,正逢父親過世,我報了丁憂,這才回鄉。”
幾個將軍都要安節把元帥的靈柩運回來,讓他回釣魚城。安節卻說:“我接了家小後,還要到常州駐守,賈似道賣國求榮,讓忽必烈更有借口出兵了,必有更大的惡戰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