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玨坐著如泥塑一般,以為打中要害,於是走上前來拍著他的肩膀加重了語氣:“正是看在師生之情份上,在下才冒險上山來勸你。元主忽必烈與蒙哥可大不相同,對我等降臣寵幸有加,為師不才,也作了……”
“呸!”張玨拔劍相向,“你也配當我的先生?你看重性命,看重地位,看重名利,我看重的是氣節,是尊嚴,是我大宋朝廷的利益。那是高官厚祿換不去,刀槍斧劍嚇不倒,金銀財寶買不動的!你們這些不能稱為人的臭魚爛蝦……”
見張玨怒發衝冠,舉劍逼來,畢再興癱倒在地,淚如泉湧:“別別別,張,張大人。我畢某人可,可待你不,不薄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你,念我們師生一場的情誼,放了我吧。大人饒命!”
“我引狼入室,豈能再放虎歸山?你就在獄中安度天年吧!”張玨念及師生關係,決定把他永遠囚禁在釣魚城中,又轉身下樓去找王立。
畢再興喪魂失魄之時,忽聽身後的小門“吱呀”一聲,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走出來問:“老先生,你真的是安西王相的幕僚嗎?李相有個妹妹你知道嗎?”
這話問得古怪,他如溺水之人看見一隻駛來的船:“在下早就聽人說過,他有個外妹宗小姐,多年前嫁給熊耳將軍,不幸在宋軍攻打瀘州時以身為夫殉節,跳城自盡了。她父母也因思念女兒,相繼去世。”
“可憐我的父母呀……”
見她壓低聲音哭了起來,畢再興喜道:“你就是熊耳夫人?”
她忍悲答道:“小女正是宗王玉,而今改名王玉,被王立掠上山來作了側室。哥哥待妹妹情重如山,而今卻被隔離在兩個國度,今生大約無法重逢了。”想到此她忍不住又哭起來。
畢再興急了,忙勸道:“夫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既然你想回家,不如你領個路,咱們一同逃出,隻要到嘉陵江邊,自然有人接應。”
一席話提醒了她,王玉止了哭泣,說:“兩人同出,一個也走不掉。隻要你能出去,代我向哥哥報個平安,我心已足矣。”
“那是那是,李相如得知小姐健在,不知該有多高興。您快求王元帥放我下山吧。”
“王立?他年輕氣盛,好大喜功,豈是你我能夠利用的?我隻有另想主意。”
“在下性命全仰仗夫人了,隻要出得山去,定領李相來解救您出山。”
情急間不便多說,她隻是喝止道:“不要口出狂言,蒙哥都命殞城外,你千萬要告訴我兄: 此處城堅,不可攻;此處心齊,不能取。隻有軟攻智奪,讓城門洞開,傾城出降。”
“這可能嗎?”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我願作這隻蟻螻。”王玉真要感謝王立帶她上樓,聽到哥哥派來的使者的話。她站立不住,興奮得幾乎暴露了自己,幸虧躲到門後,沒被張玨發現,又有機會與來人見麵,這真是天賜良機。
“小姐真是女中丈夫,若能救你出去,到那時一定為你向蒙主請賞。”
王玉正色道:“戰爭都是不義之舉,我也不管誰當皇帝誰主天下,隻要能讓我享受到富貴安樂就行了。”
說完王玉坐到書案前,疾書一封信,再脫下一隻繡鞋,撕開夾裏,塞進信紙,遞給畢再興,低聲說:“你盡快把此信帶給李相,他見鞋如見人,一切也就盡知其詳了。”
畢再興把鞋塞進懷裏,再到窗前探看,看到王立帶人上來了,立即讓王玉躲進裏間。
“姓畢的,原來你是個奸細、叛賊,走!我奉張大人之命,讓你作階下囚。”
“我不走,我要等他回來問問,你一定是搞錯了……”畢再興雖然拖延著時間,但還是被兩個士卒拖著下樓,“我自己走,呀——我的腿跌斷了呀,好疼啊,不能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