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宮紙醉金迷
第一節 喪母嫁妻
“你如忍心讓我腸斷關山的話，我不如現時就死在你的麵前。”說罷，王玉起身挽發，下床來就要以頭撞柱子。
“慢著慢著，”王立一把抱住她，“你為何一直不願意嫁給我？”
她像一團泥癱倒在王立的身上：“哥哥隻要不嫌棄妹妹，吃糠咽草住山洞也在所不惜，可是服侍您也得有個名分呀。”
王立心花怒放道：“好，我的聘禮帶上山來了！”
兩個軍士抬著一個紅漆禮盒進來了，第一層是首飾，第二層是錦緞，第三層是金銀，一一打開，讓人眼花繚亂。
王玉心動，但嘴上卻說：“在此窮山惡水之處，披金掛銀，無異於錦衣夜行，要它何用？”
這時又進來兩個黃花少女，向王玉跪下磕頭道：“給元帥夫人請安！”
王玉這才知道，他這回是來真格的了，於是喜淚交加：“多兩個人來陪陪，倒是慰藉一些寂寞。”
“第三道禮——”隨著王立的話音落下，進來一個黑胡子老頭，大喊一聲：“小姐，奴才可是找到你了。”跟著就跪下了。
來人是娘家的家生奴才宗一，他是陪嫁到瀘州的，一個有膽有識的漢人，正是用得著的。謝天謝地，畢再興的信件也帶到了。
王玉頭腦飛速地轉動了下，問道：“王一，自從瀘州城破，我們一起逃難出來，就再沒得知你姑爺的消息，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他人呢？”
宗一一路上悶悶不響，隻是為了到山上來順著小姐的話圓謊。他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就姓了王，於是順著她的話說：“小姐，姑爺命薄呀。我們好不容易逃出元軍之手，他又得了傷寒，就死在客棧裏了。”
“我的夫啊——”王玉呼天搶地，“你的妻被元軍掠去至今還苟且偷生，隻是為苦苦地等你相逢呀。如今你命喪黃泉，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也隨你去了吧。”說著一頭就往床柱子上撞。
王立忙將她抱在懷裏：“我的聘禮也下了，你就是我的人了，可不能讓我人財兩空啊。”
王一說：“小姐，你死不得，還沒聽我把話說完哩。姑爺過世之後，我一路乞討回了您娘家，秉報了老爺太太。他們思女兒想姑爺，也先後過世，老爺臨終前對我說，一定要將小姐找到，讓她再嫁個好姑爺。將來生下娃娃，不管男女，都是我王家的骨血，清明也好給他們上上香，所以讓我跟著服侍你終身……”
王玉立即配合，哭一陣丈夫叫一陣爹娘。
“好了好了，給你家人多燒些香就行了，”王立大喜，“這下好了，你前夫也死了，你父母也亡了，這裏就是你的家了。”
兩人勸說了半天，王立得意地表功，王玉卻幽幽地說，“隻怕母親未必同意。”
“一切有我哩。”王立被母親管束了一輩子，如今功成名就，自己心愛的人都娶不來，還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他決定謊說王玉與自己有染，中午回家再勸勸母親，她若不許，就另住別處，不孝也就這一回。
王玉點頭，但王一卻說四川雖大，也隻有這釣魚城安穩一點。王立這才下了決心，就與王玉住在這裏。
龍嫂帶來王玉的飯菜，說老夫人正找元帥共進午飯。王立見隻有一小碟冷拌黃瓜做菜，還有三個仆人，便趕到前麵，領了兩個丫鬟去見母親。
王一趁機向主子彙報：“宋軍跟著進了城，家中值錢的東西都被抄走，連一隻波斯貓也被抱走。聽說小姐被收留到客棧，我天天等在外麵，等到大軍撤走，看見你被抬走，知道帶上山了，才回老家報告大少爺。大少爺說妹妹聰明貌美，定會無事的。直至畢再興來，還說是小姐助他出逃的，大少爺這才讓我找來伺候你。”
“哥哥沒說接我回去？”
“相爺要你想辦法嫁給王立，還要你幫他一個忙，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父母雙亡，哥哥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他一向待我不薄，他要我死，我也是沒有二話的。”
“相爺正是為了讓我們全家團聚，讓你過上好日子，所以要你完成這事。天下太平後，自然功成名就，衣錦還鄉了。”王一說罷掏出一隻繡鞋遞上。
這正是讓畢再興帶走的那隻鞋，王玉拆開鞋底，從筍殼夾層中取出一張滾了蠟的紙，看完後撕碎，扔到後窗外，然後取來針線，又坐到床邊將鞋縫著，什麼話也不說。
王一在小姐看信之時，緊張地注視著屋外的動靜，上前進一步勸說道：“小姐，相爺說元軍已平巴山蜀水的城鎮寨堡近百個，其中三十多個還是釣魚城的前哨陣地。然而合州、渝州互為犄角，又仗地利之險難以攻破，僅在釣魚城下已有十多萬元軍喪身。您若能化幹戈為玉帛，那是功德無量的，一統天下，這可是千秋功業啊。”
王玉這才透出一口氣，幽幽地說：“這樣說來，我是非嫁給王立不可了。”
“不嫁我你嫁誰？”王立忽然進門，把主仆二人嚇了一跳。王玉正抓起剪刀剪麻線，手中的剪刀“當”的一聲掉地上，如同聽到鋼刀相擊的金屬之聲，王玉覺得後脊梁冒涼氣。
王立在母親那裏仍然沒得到應許，還聽說趙安就要來帶走王玉了，他窩了一肚子的火，丟了飯碗，就來找王玉，一則非要達到目的，假戲真做，二則也要與她商量，看她是否願意挪到馬青苗空著的家中去住。於是急急跑來，吩咐王一：“你到廚房吃飯去吧，我讓他們給你家小姐燉了蹄膀，讓他們燒爛了送來。”見她拿著一隻舊鞋，隨即又說：“舊鞋子補它幹什麼，我的夫人，你餓不餓？”
聽他這樣稱呼，王玉放下鞋，開顏一笑。
趙安比王立遲個把時辰上山，到王家幾次都被攔在門外，不是被告知老太太在發脾氣，就是被告知老太太在吃飯，然後又是在午睡，眼看太陽要落山了，再來到大門前，發現守門的撤了，這才興衝衝地進了大門。
到了老太太門前，就聽她正在念經，王母問他為何現在才來。趙安知道門口的布置是王立所為，也不說破，隻說公務繁忙，遞上一盒養神安氣十全大補丸，說是宮廷禦用藥，特意弄來孝敬嶽母大人。
王母為中午兒子的吵鬧生氣，也更堅定了將王玉盡快打發走的決心： 那女人真是一個不祥之物，進了門王家就家無寧日了，兒子不孝、孫女病死、兒媳被休、自己生病……再不送走，說不定會搞得家破人亡。
趙安是奉命悼念安節時上山的，到王母那裏下了聘禮，回重慶後秉報了張玨，卻不敢說娶親之事。張玨要他給夫人送銀兩和藥品，他才得以出城。到了合州，他隻給了林容一盒，私自扣下一盒補丸，又在合州找了房子，準備偷偷接王玉過去，到時再提出加防合州的要求，就完美了。
王玉見王立一去不返，新來的仆人和龍嫂也不在了，心中正忐忑，王一悄悄來告訴她說，元帥可能下山找安置她的地方去了，還說了老夫人的安排。
王玉關上門，剛想蒙頭睡覺，就聽趙安喊門。
原來如此，王母好計謀，趕跑兒子，打發下人，留下王玉一人，就是讓趙安趁虛而入呀。於是她沒好氣地說：“趙將軍，深更夜半，孤男寡女，要避瓜田李下之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