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道:“你母親將你許配給我多日,今夜良辰美景,天作之合,就是她支開下人,讓我們圓房的。明日我就帶你脫離這苦海。”
“既然有禮有聘,也不在這一夜之間,好歹也要來一頂花轎抬我到重慶吧。”
“你也是二嫁之人了,還拘什麼禮節?重慶山高路遠的,一時也不好去,我們暫時安家合州,我的時日有限,多一夜春風歡度,何樂而不為。”
如此輕慢的口吻,將自己視如敝屣,王玉心中酸楚: 無牛捉了馬耕田,不如跟他下山,到不了重慶到合州也行,但應先把條件談好。想到此,她說:“趙將軍,我的命是你撿來的,難得你一直把我記掛在心上,既然如此,奴家跟你過就是了。隻是今夜我身體不適,我們隻說說話,你若依我,我就開門。”
“依你依你,你怎麼說我怎麼辦就是了。”
王玉穿好衣服,開了門,見趙安進來什麼話都不說就要撲過來,隻好說:“我反正是你的了,你說要帶我到合州,那裏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就沒更安全的地方了嗎?”
“唉,連皇帝都在外麵流浪,大宋江山,哪裏還有安全的地方?”
見他興致減低,王玉坐到自己床上了,慢慢地說:“好死不如賴活,元軍已平蜀地八十三座城堡了,危巢之下,豈有完卵?找不到供我安身的地方,跟你去幹什麼?”
“八十有三?”趙安牙疼似的抽冷氣,“聽誰說的?”
“我的管家從成都帶來的消息,還錯得了?”
見趙安半日不語,王玉黛眉緊鎖,會說話的眼睛飽含著幽怨,說:“奴家不貪羨榮華富貴,隻要一個疼愛她的丈夫,一個不會流離失所的家,這要求不過分吧?”
他沉吟片刻,輕輕地說:“其實,沒有戰爭,沒有流血的地方越來越多了。那些被元軍占領的地方,還不是華夏的土地?住的不也是我們漢人?隻要有錢有勢,照樣可以過好日子。”
“是啊,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圖別的,也該圖個安穩吧。”王玉讚同道。
趙安討好地湊過去說:“告訴你吧,我背著張玨,撈得萬貫家財了,再擁有你這樣的絕色美女,隻要有一塊與世無爭的地方,大可以過神仙般的日子。”
王玉笑得如一朵花,拉著他的袖子撒嬌:“那你就找這樣一個地方嘛。”
“說著容易做著難啊。”趙安就勢坐到她的身邊,低頭長歎一聲,“誰讓我是巴蜀名將呢?打虎嘯,攻瀘州,守魚城,解重慶之圍,哪一仗沒有我趙安衝鋒在前?隻要有一個元兵認出了我,不是葬送了自己又連累了你嗎?”
看他的馬臉拉得足有一尺長,王玉暗中好笑,卻又不動聲色地說:“聽說元主忽必烈接受漢文教育多,繼立之後,好生惡殺,以招賢為先,曾多次告諭宋將,隻要歸附的,前罪一律不問,還要遷加爵賞。”
趙安驚異地說:“你一介女流知道的還不少哩,但我的家產都在重慶,我豈能一丟了之?再說無人引見,隻怕未進元營腦袋先搬了家。”
“夫君大可不必擔憂,圍攻重慶的是西川行院,那安西王相是我的親戚,隻要我的一隻鞋作標記,你聲稱找他,就可以暢通無阻了。”
一聲“夫君”喊得趙安心癢難止,一把抱住她亂啃,嘴裏嚷著:“我的心肝寶貝,沒想到你還是我的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呀!我們一同下山去找你的親戚去吧。”
“好事不在忙中取。再說你那點家產算得了什麼?如果你能開了重慶城門,那就立下天大的功勞,說不定也能弄個王相幹幹,到那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大膽賤人!”門忽然被推開,如驚雷炸耳,嚇癱了兩人。
原來是王母。她一心要讓趙安將王玉搞到手再帶走,又深知她是個烈性女子,怕出意外,便悄悄尾隨在趙安身後。她擔心被下人看到不雅,於是一個人獨行,院中的人早被她打發走了。趙安哪會想到一個有身份的老夫人會躲在門外聽壁腳?
王母從頭到尾聽了個一清二楚,忍無可忍,推門而入道:“你們竟然策劃叛變,這還了得!”
趙安站起,輕輕一笑:“嶽母息怒,小婿日後騰達,自然接您去過好日子。”
“呸!誰是你嶽母?”杜月娥義憤填膺,“我王家豈有出賣民族利益的敗類?你這個撿來的女人原來是個細作,我瞎了眼才引狼入室!”
“老不死的,你罵誰?”趙安生氣了。
杜月娥怒不可遏地指著他們:“就是罵你們!一對無恥下流的狗男女,我還給你們牽線搭橋,真是……”
王玉急了,趙安可以一走了之,哥哥交代的大事敗露,自己的性命也將葬送,讓這老太婆走漏了風聲,自己必將墜入萬劫不返的深淵。
趙安壓低了聲音說:“你嚎什麼?”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們到我兒子那裏去自首,說不定能饒你們不死。”杜月娥指著他的鼻子說。
“你活得不耐煩了!”趙安逼向杜月娥,嚇得她轉身要逃。
“你,你,你要幹什麼?來人呀——”沒等她叫出第二聲,趙安一個箭步跨過去,兩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見她眼球突出、舌頭伸出了,王玉推開後窗,說:“不要留下痕跡。”
趙安懂了,鬆開手,一手提起王母的裙擺,一手抓起她的頭發,將她拎起來,往窗外一塞,被卡得半死的杜月娥就被甩下山澗了。
趙安連聲嚷著“晦氣”,一邊又要來摟王玉。她冷冷一笑道:“你還有這份心思?王立回來不找他母親?趕緊扔到臥佛崖下去!必須要在天亮之前做幹淨,然後你火速回重慶。”
“裝成拜佛掉下山的?你真聰明!”他捏捏王玉的腮幫子,但又說,“我是堂堂大將軍,你讓我背死屍?”
這時,王一幽靈似的出現了:“請將軍帶路,奴才來辦就是了。”
鳳兒記不清自己被關多久了,她根本不知道青苗瘋了,外麵人也把她忘了。
這一天,小卒突然把門開得大大的,笑嘻嘻地說:“我的姑奶奶,上頭叫放你出去哩!你解脫了,我也解脫了。”
她醒悟過來,猛地跑出了大院子,一路小跑,先回帥府看看七月當爹爹了沒有。
門鎖著,從門縫裏看進去,院子已經很長時間沒人住了。張府也上了鎖,隻有王家人來人往,都是生麵孔,要找老夫人,都攔著她這個蓬頭垢麵的醜女人。
鳳兒隻得扭開青苗家的門鎖,找到點米與鹹菜,並在梳洗過後換上了過去光鮮的衣服,剛打開門,就看見住上院的王家亂哄哄的,人進人出。
王立見鳳兒,隻是問她見到自己母親沒有。見她搖頭,突然火了:“你就是個喪門星!關在黑房子裏的時候天下太平,你一出來就有事,我母親怎麼好好的就不見了?”
一個家人跑來大叫:“元帥!老夫人,掉,掉到臥佛崖下麵去了。”
“她怎麼會掉到那裏?”他一邊問一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