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三節 元軍還屍(1 / 3)

第三節 元軍還屍

林容厲聲喝道:“夠了!這樣尋死覓活的,簡直枉為一世虎將,你張玨原來是個膽小鬼!”

妻子的話激怒了他,他反手揪住她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胡說八道!我張玨身經百戰,名震巴蜀,什麼時候怕過?而今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可是你怕活下去無法忍受傷痛,怕軍民笑你作戰不力,怕將士指責你沒能管好下屬,怕重慶全軍覆沒你將來不好向朝廷交代……是也不是?”丈夫手鬆了,林容透出一口長氣,“世上沒有常勝的將軍,重慶失利,我們還有釣魚城。組織軍民,收複失地,忍受輕視,比雙目一閉就死去要艱難得多啊。大人,你害怕了嗎?”

張玨啞口無言,半天長歎一口氣,說:“重慶、釣魚城本來互為犄角,而今重慶失守,釣魚城就變成一座孤島,哪裏有能力再出擊?”

林容知道上山的一條通道,那是一條葬送了弟弟的絕路,過去她是想也不願意想那條路的,現在卻要走一遭了,她不得不鋌而走險。

多虧自幼跟隨父親上山采藥,練就一身絕技,還有那一套帶鉤的繩子,雖然送了弟弟的命,可是救丈夫的性命還要靠它。

山下四周都有元軍的篝火,飛簷洞外峭壁如削,岸邊隻有一尺多寬的灌木林,敵人沒有在那裏布哨。她上了那個裂縫的洞裏,張玨傷得厲害,與兩個家丁藏在灌木叢中,天亮隻要江上有船,他們就容易被發現,她心急如焚。

甩上繩子,勾住石縫,攀上一段懸崖,待站住腳跟後,再將繩子甩上一段,又攀了一節懸崖……終於,她在黎明的晨曦中登上了飛簷洞。

林容出現在帥府,鳳兒又是哭又是笑,將她往將軍府拖。林容拉住巧眉的手說:“快告訴我,元帥家為什麼上鎖了?”

巧眉的肚子上像扣了一口鍋,說:“王家全部搬進皇宮裏去了。”

“我找他去!”林容說完拔腿就走,鳳兒自告奮勇地為她帶路。

皇宮門口竟有四個衛兵,山上人都認得張夫人,衛兵一齊上前請安問候,但還是將她們攔在外麵。

“讓鳳兒跟進侍候。”製置使夫人氣度非凡,鳳兒帶路走在前麵。皇宮裏僅僅住著一個元帥,這是曆朝曆代都沒有過的事情,張玨竟然被蒙在鼓裏。王立有了安樂窩,難怪不支援重慶,難怪張玨指揮不動他了。

皇宮裏富麗堂皇: 雕欄玉砌纖塵不染,簾卷蝦須朦朧如霧,彩菱繡幕花團錦簇,香屑鋪地奇味撲鼻,再加上屏列雉尾、案陳異葩、鸚鵡學舌、丫鬟添香……天上人間繁華全集中於此了。

丫鬟都是王立後來帶上山來的,不久就聽見他在訓斥鳳兒,一聽是張夫人聲音才披衣出來:“哎呀,萬萬沒想倒是張夫人,下官有失遠迎,快快泡茶。”

林容憋了一夜的話脫口而出:“十萬火急,重慶城破了!張大人身負重傷,正在飛簷洞下。”

他怔住了:“重兵壓城,你,你是怎樣上山來的?”

“從飛簷洞上。”

王立上下打量著她:“連男人也沒人能夠做得到的事,你一個女人……”

一夜的磨難摧垮了她的身體和精神,林容終於堅持不住,全身癱軟了,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趙安黃昏時分打開鎮西門放進元軍,重慶百姓等釣魚城的軍民去搭救……”

“趙安投降元兵了?”王立牙疼似的吸了一口冷氣,“他是此山出去的將領,盡知我城虛實。”

林容沒好氣地說:“洞下才留有尺餘寬的地方,天明張大人就將暴露,還請元帥派人搭救。”

“暴露了唯一的通道,不利於山上的安全呀。”王立頭腦轉得飛快,他既不相信林容能從那裏上山,也思考著事情的利弊,於是說:“現在輕舉妄動反而引人注目,不如讓他們忍耐一時。”

林容毅然道:“救人事小,救重慶城事大。元軍尚未站穩腳跟,釣魚城下的敵人還沒有展開攻勢,如果從飛簷洞下去,既能對他們形成反包圍,也便於揮戈重慶,否則趙安與元軍合力而來,那就失去戰機了。”

王立卻在想: 張玨若上得山來,要用我的人馬,還先要查我的財產,再要過問我與王玉的關係,我在皇宮還住得成嗎?可是,張玨為我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勳,待我也不薄,豈能讓一個無私無畏的四川虎將英雄末路?萬一他真有性命之虞,我不是犯了見死不救之罪?失去重慶,釣魚城城也失去依靠,有人助我,我的擔子就要減輕多了……

想到這裏,他斷然說:“不管怎樣,我先到洞邊看看張大人,再擬定救援辦法吧。”

剛要走,丫鬟跑來說夫人犯病,王立如同聽到聖旨,轉身回臥室去了。

鳳兒在林容的手心裏畫了個“玉”字,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王玉已經偷聽到兩人的全部對話,她打定主意決不能讓張玨上山!

王立見王玉春風滿麵,問她哪裏不舒服。

“不是的,是這裏長了個東西。”她拉著王立的手,從裙腰插下去。

王立正色道:“大清早的,正事多著呢。”

王玉對著他要抽出來的手掐了一下:“這裏好不難過,你摸摸看嘛。有個包你沒摸出來?”

小拳頭大一個鼓塊,王立是過來之人,怎會不明白,他一陣狂喜,摟著她就親吻不止:“我的卿卿,你有喜了,怎不早說?”

“從未生育過,我也是才知道。”其實她怎能不知?起初隻是月事沒來,身子也倦倦的,心中煩悶,讓龍嫂為她做酸的吃,龍嫂給她道喜,她方才得知,但不準下人聲張。紅顏將褪,王立又在守喪期間,為他懷上孩子,是喜是憂,尚還難說。

“咱們大宋可是以孝治天下的,守喪期間無婚生子,隻怕……”王玉道。

王立早就盼著有個兒子,高興得很:“大宋的皇帝還不知道在哪裏呢,誰還管得了這事?”

“還有你的頂頭上司管著全川。”

“趙安投降了,”王立仰著臉長歎一聲,“張玨城破出逃,張夫人從飛簷洞上來通報,要我下山搭救。”

王玉憂心忡忡地說:“元軍將釣魚城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上得來?”

“你敢懷疑張夫人?”王立立即怒目圓瞪,王玉大叫一聲,馬上倒在王立的懷裏,捧住肚子哼了起來。

“我的心肝,你怎麼啦?”王立慌了,急忙將她抱至床上,手忙腳亂地在一旁拿麵巾給她擦汗,又叫人熬參湯。

一個丫鬟走進來說張夫人等著回話,王立轉身怒道:“你沒看見夫人病了?”

待王立撬開王玉的嘴,喂下了幾口參湯,方見她悠悠透出一口氣來,跟著眼淚簌簌滾下來了,哭著說:“你紅眉毛綠眼睛的,嚇得我三魂跑了兩魂半,一口氣透不上來,就壓進了心裏頭,那一團肉就在肚子裏翻騰了,疼得我呀……”

他好不安生,伸手摸去,那一塊隱隱約約的肉團微微凸出,不敢輕舉妄動了,方抽手為她理理散亂的頭發,說:“怎敢給你氣受?你身上有我的骨血呀,寧傷我自己,也不能傷了你,傷了孩子。我隻是說張玨夫妻忠肝義膽,為抗元白了頭發,傷了筋骨,現今又落到如此地步……”

她拉著王立的手,輕聲細語地說:“元帥,奴家雖然也是來自敵營之中,可那是您親自看著我出來的。張夫人呢?合州被掠一萬餘人,為什麼她獨自得以生還?畢再興就是她弟弟林鬆放走的,也是從飛簷洞出山的,現在她也是從那裏上來的,這難道也是偶然?再有,重慶一向固若金湯,偏偏張大人把她接過去就失陷了,這個噩耗也是她帶來的。你想,這個不會彎弓不會射箭不會騎馬不會打仗的女人本事怎麼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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