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首尾相接的封閉線段構成的圖形,設想為圓,還有兩個因素:一、圓形的車輪最適宜滾動前進,阻力最小,因此,“變化”義取象於圓。古人認為天道主變化,故善動;地道主承載,故善靜,因此有天圓地方之說。生命體無時不刻不在變化中,都取象於圓。二、生命過程中,必有一高點(極)與起點狀態正相反。高點與起點的連線分割的線段兩部分,似乎相應成心點對稱,這也與圓形相符。
將循環論的思維方式運用於自然現象,則一天有黎明白晝黃昏黑夜之循環,日月有東升西落之循環,一年有春夏秋冬之循環,海有潮汐之循環,天體乃至宇宙有成住壞空之循環。運用於曆史,則有王朝興旺敗亡之循環。
而發展論的思維模式源自製造意識。人工製造的產物,一般來說,總是後造的要超過先造的。如果後造的產品不能有所改進、或使用價值有所提高,就不能替代先造的產品,就失去了自身存在的理由。因此,發展論盡管明白後者來源於前者,沒有前者就沒有後者,但要求後者必得取代前者、否定前者、淘汰前者,乃至消滅前者。所以,發展論從本質上說是無情的,這與製造意識的本性是一致的。一般地說,人不會對他的所造物產生什麼感情。人若對他的所造物產生了感情,則是把物當作了人。而製造意識的本性要求是將人當作物(這裏所稱之“物”,不是古漢語中的生命體,而是現代漢語中的無生命物體)。發展論(進化論)的曆史觀,是射線性的,從中得不到任何與“物極必反”相似的結論。在射線上是找不到極點的,遑論極而必反呢?
射線性的發展論(進化論)適宜用來證明在曆史上最後興起的資本主義的“曆史正義性”與“永恒性”。故而,社會達爾文主義、叢林法則會成為殖民主義的基本理論之一。進化論看似從生物學中來,其實是把工業社會中成熟的製造意識為本的哲學思維,套到生物界上去的。
因此,簡單地把曆史唯物主義的曆史觀歸結為社會曆史發展論是不正確的。曆史唯物主義,是用辯證唯物主義哲學思維來研究曆史,它的曆史觀,應是螺旋形發展論。螺旋形發展,是循環論與發展論的統一。螺旋形,從平麵來看是一個個圈的循環,從垂直高度來看是發展提升。但螺旋形還隻是一個比喻,因為從整體來說,原始共產主義與消滅階級以後實現的共產主義又構成一個圈,這與僅有垂直向上維度的螺旋形又不盡相同。但在螺旋形發展的理論中,“物極必反”已能找到它的位置。
至於為什麼說“所謂‘弱勢’,是‘道’的作用方式”,《老子》中有許多論述,且待以後聽《老子》怎麼說吧。
“天下之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王本作:“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看上去隻一字之差,其實意義有很大不同。說“天下萬物生於有”,似乎是指天地之始,萬物並生的狀況,是從整個天地萬物原始發生的角度來立論的,以後注家也多是這樣來理解的。如《河本》:“天下萬物皆從天地生,天地有形位,故言‘生於有’也。”《陳注》:“這裏的‘有’‘無’即意指道,和(王本)第一章同義。‘無’‘有’乃是道產生天地萬物時由無形質落向有形質的活動過程。這裏是說明天下萬物生成的根源。”古棣先生在《老子校詁》(以下簡稱《古校》)中說:“‘無’即是‘道’,‘有’即是道所產的‘一’(或一、二、三),總之,‘天下之物’是從‘無’產生出來的,‘有’是由道到具體之物的中間環節。”古先生認為:“辯證唯物主義者認為,客觀規律是客觀過程的秩序,是客觀過程本身所固有的,而不是脫離客觀過程而獨立存在的某種東西。如果把客觀規律說成是脫離客觀過程而獨立存在的某種東西,並且說它能產生宇宙萬物,那就不是客觀規律,而是客觀的絕對觀念之類的東西了,那就陷入了客觀唯心主義。”所以,這句話在古棣先生看來,“其客觀唯心主義性質,不是很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