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兮其若冬涉水;王本作“豫焉若冬涉川”,“與”通“豫”,為懦怯義。《莊子·大宗師》“與乎其觚而不堅也”《陸釋》:“與,疑貌。”
猶兮其若畏四鄰;“猶”為遲疑。從“畏四鄰”來看,是一種高度緊張、警覺的樣子。
嚴兮其若客;王本“嚴”作“儼”,義近;“客”作“容”,顯為抄誤。
渙兮其若淩澤;王本作:“渙兮若冰之將釋”。按王本,“渙”作“散”解,但全句文義放在本章語境中不通。依帛書,“渙”作“水盛貌”解,引申為“大”,與下文“沌”正相對應。
沌兮其若樸;王本作“敦兮其若樸”,“沌”是“混沌”,正與“渙”相應,應取“沌”。
混兮其若濁;王本在“曠兮其若穀”句後,帛書“混”作“”,“”為“渾”之通假。
濁而靜之徐清;王本作“孰能濁以靜之徐清”,聯係帛書下文“女以重之徐生”看,這種表述顯然不妥,很可能是後代文人不能理解《老子》本意而妄改。
女以重之徐生;王本作“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高明先生認為“女”是“安”的通假,“重”是“動”的通假,故據帛書卻從王本解。按王本翻譯,或為“誰能在安定中變動起來而慢慢的趨進”(見《陳注》,這句白話譯文令人覺得不比原文更易解);或為“誰能使渾濁停止?安靜下來,會慢慢澄清。誰能長久保持安定?變動起來,會慢慢打破安靜”(見《任譯》。任繼愈先生據《道藏·河上公本》,將原文改為:“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但這樣譯解,一樣前後矛盾,且表達意思含混不清)。其實,我們不妨換個角度看看。“女”,按本意為“女人”,引申為“幼小,柔弱”,如《詩·豳風·七月》“猗彼女桑”,朱熹集傳:“女桑,小桑也。”“重”,在古代也可代稱懷孕。《詩·大雅·大明》“大任有身”,《毛傳》:“身,重也。”鄭玄箋:“重謂懷孕也。”《漢書·劉屈傳》“重馬傷耗”,顏師古注:“重,謂懷孕者也。”因此,這句話從字麵上講是:“女人懷孕而慢慢地能生出嬰孩。”但此語為比喻,故“重”乃一語雙關。《老子》中像推崇“靜”一樣推崇“重”。“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遠其甾重。”(《第二十九篇道章[王本二十六章]》),本句中“重”與“靜”對舉,正與《老子》用語習慣相合。“重”的優點很難直觀形象地表達出來,讓人信服接受,故《第二十九篇道章[王本二十六章]》中以“甾重”為喻,本章中以女子懷孕為喻,都有些勉強。相比之下,還是女子懷孕之喻好理解些。
葆此道者不欲盈。王本“葆”作“保”。“葆”之本意為茂密的草叢,因此,《莊子》將“道”喻之為“葆光”(請參閱《還吾莊子·齊物論》篇中“葆光”之解)。作動詞,有“謙下地持有”義,既堅持原則,又不強加於人。
夫唯不欲盈;帛書甲本有,乙本無,王本作“夫唯不盈”,此從甲本。
是以能而不成。王本作“故能蔽不新成”。高明先生認為“匹”是“敝”的通假,“敝”是破敗之義。但通假一般是寫不出原字,以音近字借代。“”字中已含有“敝”字在,不存在寫不出“敝”的問題,說“”為“敝”之通假,不知有何根據。“”,《集韻》:“衣皃”,即穿著衣服的樣子,可意譯為“衣能蔽體”;“成”,通“盛”,《易·係辭上》“成象為之乾”,《陸釋》:“成象,蜀才作‘盛象’。”《荀子·非十二子》“成名況乎諸侯”俞樾撰《諸子平議》(以下簡稱《俞議》):“成與盛通。”“而不成”,就是“衣可蔽體就不奢求華服盛裝”。這話既是針對本篇德章“服文采”而言,又是一句譬喻。王本“蔽不新成”,若“蔽”作“蔽體”解,“成”作“盛”解,一樣能作如此譯解。但現今注家,多把“蔽不新成”改成“敝而新成”,譯如“所以能去故更新”(《陳注》),或“雖然保守,卻能取得新的成功”(《任譯》),或“衰退了卻能新生”(《馮注》),其優劣自見,不再贅論。
本章據義與《第十七篇道章[王本十四章]》換位。本章所論“古之善為道者”,正與上章批評的“盜誇”之徒的行徑,形成鮮明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