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善人(能力差的人)可以通過讚美、推崇善人(能力強的人)的言行,順從他的指揮、調度,從而實現自己的價值,因此,有什麼理由要厭棄他們呢?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先秦時所言“棄人”,是有特定含義的。《管子·問》“問國之棄人何族之子弟也”,尹知章注:“棄人,謂有過不齒、投之四裔者也。問知其族,欲有所收也。”棄人,就是被發配流放的罪犯。從史書上看,中國有流宥之刑很早,遭此刑的棄人,多是一族的首領,有貴族的身份。“不善”,辦事失敗,也可成為流放的罪名。相傳禹的父親鯀,就是因為治水失敗而遭流放的。因此,本章中“人之不善,何棄之有”,主要是對貴族而言的。從下文“立天子,置三卿”看,“棄人”是對邦國諸侯而言的。《第三十一篇道章[王本二十七章]》“是以聖人恒善救人,而無棄人”,所言“棄人”,也是指貴族;同樣,“善人”、“不善人”也是指的貴族。如果“聖人”指代“天子”,那麼“善人”、“不善人”、“棄人”指代的主要是卿、諸侯;如果“聖人”指代“諸侯”,那麼“善人”、“不善人”、“棄人”指代的主要是邦大夫;以此類推。
故立天子,置三卿,雖有共之璧以先四馬,不若坐而進此。所以,天下有了王,又設置了輔助他治國的三位公卿(司徒、司馬、司空,相當於今天的總理、國防部長與建設部長),與其用四匹快馬拉的車載著玉璧等財物去祝賀,還不如守在原地,而以美言、尊行去進貢。“共之璧”,帛書甲本如此,乙本毀損,王本作“拱璧”,舊注一般解為“拱抱之璧”,很大的璧玉。“拱璧”確為大璧,但言“拱之璧”則不通。其實,“共”作通“恭”解,為動詞,意乃“進貢”,與“坐而進此”之“進”義近似,本是很易講通的。“共之璧以先四馬”,即“以先四馬恭之璧”,舊注將此句曲裏拐彎解得很繁複,茲不一一。“坐而進此”,王本作“坐進此道”,意思本來差不多,但因為“道”易使人誤解為形而上之道,而舊注的確多是這樣解釋的(如《陳注》“還不如用道來作為獻禮”),所以從帛書。
仔細回味,這段話說得很幽默。天子、三卿是“善人”,與之相比,諸侯則為“不善人”。“共之璧以先四馬”,是“不善人”向“善人”轉讓的注,“美言”、“尊行”也是注。作者認為,前者不如後者。諸侯向天子、三卿進貢,變成了博戲押注的行為,這是發人深省的。
古之所以貴此者何也?這句話字麵義很淺顯,但暗寓著另一層意思,“今之已然不貴此者”,卻是叫人一言難盡。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也有點出人意料,卻在情理之中。不謂求以得,有罪以免與。不想憑著進貢求得什麼封賞,隻求犯了錯誤可以得到寬宥;就像今天人們所說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承認自己“不善”(能力差),讚揚、推崇別人的善言、善行(高效的主張與實踐),從善如流,而不是強以己之“不善”為“善”,這就是“不善人”之“道”。這樣,就可以使天下減少是非紛爭,而更利於趨向善,故為天下貴。
本章我的注與各家分歧很大,分歧在於對一些關鍵詞的理解差異。失之毫厘,差之千裏。我的觀點已述,諸家觀點留待讀者自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