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篇德章 [王本六十六章]
江海所以能為百穀王者, 江海之所以能成為百川歸往之王,
以其善下之, 是由於它善於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比百川低,
故能為百穀王。 故而能成為百川之王。
是以欲上民, 因此,想要安穩地高居於民眾之上的,
必以言下之; 必定要使自己的主意低於民眾;
欲先民, 想要領先於民眾的,
必以身後之。 必定要使自身的權益擺在民眾後麵。
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 正因為這樣,所以有道之君身處高位而民眾不感到是沉重負擔,
處前而民不害。 位置在前麵而民眾不反感。
是以天下皆樂推而不厭。 正因為這樣,天下人都樂於推舉他而不厭棄他。
以其不爭, 由於他不爭,
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故而天下沒有人能跟他爭。
本章文義淺顯,故隻譯不解。
有三點值得研究者留意。
一、本章以江海為百穀王,這與《道經》中譬喻取象正相反。《道經》中以“穀”(川穀)喻“道”或“為道者”。如“古之善為道者……曠兮其若穀”(《第十六篇道章[王本十五章]》);“知其日,守其辱,為天下穀”(《第三十二篇道章[王本二十八章]》);“俾道之在天下也,猶小穀之與江海也”(《第三十七篇道章[王本三十二章]》)。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道經》與《德經》似非出自同一人之手筆。而《道經》譬喻取象有一貫性,也是《道經》為一人所撰之佐證。
二、“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帛書作:“是以聖人之欲上民也,必以其言下之;其欲先民也,必以其身後之。”按帛書文句,可改成:“是以聖人之欲以上民也,其言必以下之;其欲以先民也,其身必以後之”,義不變。如果這樣表述,正可以作為上篇(第二十八篇)德章(王本六十五章)中“為道者”“非以明民也,將以愚之也”的“明”、“愚”不是“使民明”、“使之愚”的一個有力證據。本章與《第二十八篇德章》在帛書與世傳本中都緊接著,義也相順,甚至可以視為同一篇文字,因此,這個證據的含金量是很高的。
三、從“是以天下皆樂推而不厭”句,可以看到《德經》的政治理念來自推舉製族盟社會,而《老子》所向往、所象法的正是推舉製族盟社會(甚至更早的人類社會)的政治形態。說《老子》是站在沒落的奴隸主階級立場上,反對當時進步的封建地主階級,實在是一種機械得可以的“唯物主義曆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