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篇道章〔王本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 善於行動的人看不到他出行的車轍和蹄跡,
善言無瑕謫, 善於謀劃的人毫無疏漏瑕疵,
善數不用籌策, 善於計算的人不用借助計算用具,
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善於封藏的人不用加鎖卻不會被人打開,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善於束縛的人不用繩子捆綁卻解脫不了。
是以聖人恒善救人, 正因為這樣,有道之君總是善於挽救人,
而無棄人, 故而沒有被放逐者,
物無棄財, 置辦物品也不會浪費錢財,
是謂襲明。 這就叫憑借他人的聰明智慧。
故善人者,善人之師; 故而,能幹的人,是能幹人的老師;
不善人,善人之資也。 不能幹的人,是能幹人的資源。
不貴其師, 不尊重他的老師,
不愛其資, 不愛惜他的資源,
雖智大迷。 那麼,雖然腦子好使,還是會在大的方麵迷失。
是謂要妙。 這就是得要領的好處。
善行無轍跡;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善於行動者可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自然看不到他出行的車轍印與蹄跡痕。
善言無瑕謫;“言”為計劃、主張,善言者之“言”,應能充分調動民眾之積極性,集思廣益,防微杜漸,當然可以“無瑕謫”。
善數不用籌策;善數者可以運用公式、口訣,把複雜的運算化為簡易的計算,“不用籌策”自無所謂。
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於封藏的把閉合處隱去,找不到閉合處,又怎麼能開?這比在閉合處加鎖更要保險得多。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善結者乃束縛人心,心有種種顧忌約束,不用繩索,也不敢亂說亂動,比繩索捆綁更厲害,又何從解?以上“善行”、“善言”、“善數”、“善閉”、“善結”都是譬喻,是為了引出本章點題句——
是以聖人恒善救人,而無棄人,物無棄財,是謂襲明。
“棄人”,在當時是特指“被放逐之人”,是一種刑罰(請參閱《第二十五篇德章[王本六十二章]》注文),所以“救”解為“挽救”。
“物無棄財”,王本作“常善救物,故無棄物”。王本所雲“救物”、“棄物”,其義難明。“救物”是把用壞了要丟棄的物品再拿回來用嗎?還是把做壞了的物品加以補救、修理,使之再能用呢?聖人這樣“善救物”,而且要“常”,他哪來這麼多的時間與精力?又怎麼能以此作為聖人的一條重要的行為準則呢?從帛書看,“物無棄財”,意思便很明白了。“物”為動詞,意為置辦物品,“物無棄財”意思是“置辦物品也不會浪費錢財”;這是一種政治姿態,“不貴難得之貨”,“不見可欲”,表示君主的下於民,後其身。(請參閱《第二十二篇德章[王本五十九章]》中“治人事天莫若嗇”的注釋。)
“是謂襲明”,“襲,因也。”(《左傳·襄公十三年》“而歲襲其祥”,孔穎達疏引《禮記》鄭玄注)“因,就也。”(《說文》)故“襲明”即是“就明”,意為“憑借他人的聰明智慧”。
故善人者,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也。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王本作“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依王本,“不貴其師”為“不善人”,“不愛其資”為“善人”,所指乃兩個(類)人,那麼,“雖智大迷”就搭不上了。因為既雲“不善人”,就談不上什麼“智”;故“不善人之師”應為“善人之師”。但帛書乙本作“故善人,善人之師”(甲本有毀損),顯不及王本作“善人者”,可與“善人之師”之“善人”有所區別。故綜合兩本,作“故善人者,善人之師”。
是謂要妙。帛書甲、乙本均作“眇要”,“眇”乃“妙”之通假。“要妙”直譯為“主要的好處”。本篇德章論“善”,引出“不爭之德”;本章繼續論“善”,引出“恒善救人”,比“不爭”更進一步。非但不與民爭,而且把民不是看作自己的老師,就是看作自己的力量源泉,總之是把自己放在比民眾低的位置上,並將這一點提到政治“要妙”(綱領)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