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三十三篇德章 [王本七十章](2 / 2)

古棣先生倒是把“言”、“事”理解為“我的言論”,“(我)做事”,但他將此語譯成“我的言論是有固定不變的宗旨的,做事也是有不可移易的主見的”,也與上下文義不貫通,且容易產生歧義,故不取。

“知者希,則我貴矣。”此從帛書乙本,王本作“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按王本,可譯為“能了解我的稀少,能效法我的難得遇到”(《任譯》),“則”作動詞,解為“效法”。而從帛書,“則”為連接詞,可譯為“沒有人了解我,正表明我之高貴”(《古談》)。我認為帛書“知者”應為“智者”,對應於“夫唯無知”之“知”(智慧),而非對應於“是以不我知”之“知”(了解)。按《古談》所譯,“我之高貴”是因為“了解我”的人稀少,所遵循的乃“物以稀為貴”的原理。而把“知者希”理解為“有智慧的稀少”,那麼,“我貴”就因為我有智慧,價值來自智慧,與“知我者”之多少無關。

這一解釋的差別其實很要緊,直接關係到對下文“聖人被褐懷玉”的理解。《陳解》認為《古談》這樣的譯解是“普遍的解釋”,“但是,用這一普遍的解釋,無法和下文‘是以聖人被褐懷玉’相貫通。因為,既然還有少許理解我宣揚的‘道’,並且正麵肯定這少許的人寶貴,聖人何必‘被褐懷玉’呢?因此,筆者不取普遍的解釋,而取高亨的解釋。”高亨的《老子正詁》認為“則我者貴”的“則”是“賊”的假借字,“則我者貴”即“賊害我者皆居上位”。陳永栽與黃炳輝先生斟酌後取這樣的解,固然與他們對“被褐懷玉”理解有誤不無關係,也與“普遍的解釋”把“知者希”等同於“知我者希”密切有關。看到帛書的注家,沒有充分注意到“知者”與“知我者”的差別,令人遺憾。

最後說說“是以聖人被褐懷玉”。顯然,陳、黃兩位先生是以今人對“被褐懷玉”的理解,來讀這句話的。《辭源》“被褐懷玉”條:“穿粗布衣而懷美玉,比喻人有美德,深藏不露……亦以比喻貧寒而懷有真才實學的人。”無論是“深藏不露”,還是懷才未遇,“被褐懷玉”總是環境逼迫下的一種無奈。故他們問,聖人既然得到了“正麵肯定”,盡管隻是“少許人”,又“何必‘被褐懷玉’”?然而,如果“聖人”是自願“被褐懷玉”呢?既不是為了“懷玉”而“被褐”(怕遭人妒嫉、暗算),也不是為了不“被褐”而“懷玉”(以求有朝一日出人頭地);“被褐懷玉”隻是客觀地描述了聖人外謙卑而內高貴的狀態,認為“聖人”(有道之君)就是“被褐”與“懷玉”的完美統一,非這樣就不能成其為“聖人”。如果作這樣的理解,不是和《老子》的整體思想完全一致,上下文也不存在什麼自相矛盾之處了嗎?今人之所以一見“被褐懷玉”,就感受到一股無奈的況味,正說明我們的精神已異化到了何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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