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祁寧端坐在石室之中的月牙台上,瞅著十二名披散長發、畫重眉、裸露的上身紋著奇異紋身的女巫圍坐圓形水池,用手劃動池壁。
外麵鼓聲震天,人喧馬嘶。
祁寧瞅著水池,充耳不聞。
女巫們停止劃水,跪伏於地,將長發浸入水池之中。
水池中旋轉的水紋漸漸消失,一塊赤璧浮出了水麵。
池水蕩起層層疊疊波紋。
女巫們坐直身軀,用手指上飾戴的指套劃破右乳房,往水池中彈血。碧色的赤璧在水池中裂成三瓣,先後沉入池底。
女巫們披上紅色紗衣,表情悲切,眼角溢出了哀傷的淚水。
壓抑的氣氛中,祁寧起身披袍佩劍走到門口,猛然拉開了大門。
鼓聲驟然而止。
祁寧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流雲,跨出了門檻。
立在台階下的姬方喜形於色:“太士大人,你一作法,戰鼓聲就停了,說明我大周王室自有鬼神佐護。”
祁寧走下台階,翹了翹胡子:“吃香的喝辣的時,有幾個人想到尊天敬地,祭神祀鬼?有禍有災才眼巴巴指望乞求鬼神保佑。天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自古人鬼殊途,人神殊途,人間發生的禍祟關鬼神什麼屁事!”
姬方陪笑:“太士大人,您消消氣。神諭如何?”
祁寧往前走。
姬方緊隨:“太士大人…”
祁寧緩了緩語氣:“太卜大人,你占卜的結果又如何呢?”
姬方咳了一聲:“王城妖氣太重。東方紫氣湮滅,西方紫氣叢生。此乃妖女禍國之象。”
祁寧哼了哼:“女人太過美豔,實在是天生的罪過啊!太卜大人,王室禍亂,並不與衛巫有什麼相幹。”
姬方瞟了瞟四周:“實不相瞞,我所指的妖氣,來自後宮。”
祁寧停下了腳步:“禮法規定,女人不能幹預朝政。王後和寵妃在後宮爭風吃醋,隻不過如舌頭和牙齒磕磕碰碰,與天下興衰無關。”
姬方幹笑:“太士大人別忘了,夏朝覆滅把帳算到妹喜頭上,殷商淪亡把罪過推給了妲己。男人玩女人傷的是身體,女人玩男人傷的可是天下啊。眼下大司馬率兵圍城,我實在擔心王後會發飆。”
祁寧眯了眯眼:“西申國是王後的娘家,大王私下會晤西申侯回城的途中遇襲,會與王後有關嗎?”
姬方歎了一口氣:“她嫉恨衛巫,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糟糕的是,大司馬屬薑氏一族,王城周邊又全是諸薑諸侯國。如果西申侯等人助大司馬血洗王城,我大周王朝玩完了。”
祁寧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來:“鳴鍾示警。”
姬方嚇了一跳:“這…這不把諸薑諸侯召來了嗎?”
祁寧咬了咬牙:“事到如今,隻有孤注一擲了。倘薑和與諸薑諸侯暗中有圖謀,警鍾鳴響,諸薑諸侯必不敢輕易出兵。”
姬方點了點頭:“也是。太士大人,神諭…”
祁寧打斷他的話,拔出了佩劍:“人世間的恩怨,隻能由人來解決!”
2.校場上千軍萬馬彙聚。
薑澤在一群將領的簇擁下登上點將台,正欲下達出征的命令,王城方向響起了鍾聲。
薑澤怔了怔,緊張地思考了一番,對身邊一名將軍道:“大司馬隻是圍城還沒發動攻勢,王城內就鳴鍾示警,傳召諸侯。這其中必有蹊蹺。且慢岀兵,趕快派人去打探動靜。”
3.姬長父和姬雲走上戒備森嚴的城樓,看到城下薑和統帥的軍隊密密麻麻,擺開了攻城的陣勢。
遠處煙塵滾滾,軍旗搖曳。
姬雲低聲道:“虢公,警鍾剛鳴響,呂、厲、向、許、繒諸薑諸侯國的軍隊就出現了,來者不善啊。”
姬長父捏緊劍柄,手指關節漸漸泛白。他調整了一番情緒,向城下喊話:“薑和,你沒有獲得牙璋,就擅自在王畿內調集東八師包圍王城,難道想造反嗎?”
薑和站在戰車上仰頭拱了拱手:“虢公,榮公,屬下奉天子之命率東八師討伐徐國,驚聞王城暴動,天子失蹤,急忙日夜兼程趕來了。”
姬雲笑了笑:“司馬大人,王城有西六師鎮守,小小騷亂早已平息。大王也有下落了。馬上讓軍隊放下武器,後退三十裏,我親自到軍中勞軍,我們好好敘敘舊。”
薑和轉了轉眸子:“城外成熟的麥穗都枯腐在田地裏,很難讓人相信城中一派歌舞升平。”
姬長父沉聲道:“薑和,西六師和東八師都是天子之師,你想讓兩軍自相殘殺嗎?”
薑和大笑:“虢公,軍隊效忠天子,乃天經地義之事。如今王城有難,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要退兵也不難,請王後登城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