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一身的酒味兒……”
昨夜與柳黛遠喝到後半夜,陳驚蟄一覺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打來清水洗過兩遍臉後,仍是頭重腳輕,昏昏沉沉恨不得再一頭栽回到床榻上。
“啊,真是舒服到骨頭裏了!”
陳驚蟄打著哈欠拉開屋門,光打在臉上身上,刺得睜不開眼,暖意透過擋在眼前的掌臂,浸入膚骨,漫入心腸,一身酒氣也蒸去了大半,舒服得陳驚蟄幾近呻吟出來。
“陳少俠,將軍請少俠去賬中一敘,煩請少俠隨我過去。”
日頭漸漸毒辣起來,陳驚蟄曬了不過盞茶功夫,額頭上已有了些許汗珠,正欲轉身回房,卻被一身披輕甲的兵士叫住。
“好,隻是得請軍爺等上片刻,屋裏還有個孩子需得我交待幾句……”
兵士點頭應下,陳驚蟄抱拳謝過後,擰身進了屋子,見大塊頭蹲坐在地上正啃著手指頭,一巴掌拍在他粗壯的手臂上,止住了他那副癡傻模樣後,便七手八腳比劃著交待他在房中耐心等著。
“真他娘的是比與人打上一架還要累啊……”
好說歹說,大塊頭終是明白了陳驚蟄的意思,雖是一臉委屈巴巴,好在仍是聽話留在了房內,如若不然,怕是得麻煩柳黛遠兄妹二人幫忙照看了。
“軍爺久等了!”
…………
“驚蟄來遲了,讓兩位將軍久等了……”
“不遲不遲,少俠也不必拘禮了,快先坐下吧!”
陳驚蟄掀開簾子進了軍帳,帳中除了穆居甫與沐紅衣之外再無其他人,皆是甲胄全身。穆居甫正對帳簾柱劍而坐,見陳驚蟄進來,笑嗬嗬忙招呼著陳驚蟄入座。沐紅衣坐在矮桌右側木凳上,一身紅甲似火似血,麵上不帶悲喜之色,擺過頭輕輕點了點,算是打了招呼。
“不知穆將軍找我來是為何事?”
“既然少俠是個急性子,那穆某也不與少俠拐彎抹角了。”
聽陳驚蟄問起,穆居甫神色一變,陡然嚴肅起來,與沐紅衣換了個眼色,自懷中掏出輿圖,展平鋪在了矮桌之上。
“少俠勺子坳遇伏之時,埋伏之人所持弩械,乃是我函青關的霹靂弩,想必少俠還記得穆某與你說過吧?“
“當然記得,你留我在函青關,不就是助你查那失竊之事嗎,怎麼,如今有眉目了?”
陳驚蟄暗道了句明知故問,卻仍是點了點頭。
“說來慚愧,這盜走霹靂弩的賊人似是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一般,穆某至今也為在函青關內尋到一丁點兒蛛絲馬跡。”
“不過穆某記得少俠說過,少俠曾與宮乙木結怨,如此想來,那截殺之事,十有八九是出自獾子嶺的手筆了,那我函青關霹靂弩失竊,他獾子嶺,想必也脫不開幹係!”
穆居甫言罷,咬牙切齒站起身子,一拳頭重重砸在了桌案上。
“既是如此,那點兵撥將剿了就是,我見這函青關裏兵將無數,想必滅了那獾子嶺輕而易舉吧!”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陳驚蟄上下唇一碰,說得甚是輕巧,卻是令穆居甫搖頭苦笑,莫不說他與獾子嶺暗裏勾結,另有圖謀,便是除卻那些背地裏熙熙攘攘的糾葛,穆居甫真欲將獾子嶺滅得幹淨,不花上個把年月,怕也是癡人說夢。
“唉,若真如少俠所言那般容易,穆某豈會留此等禍害橫行於北境,可一來穆某並無十分把握,不欲妄動打草驚蛇,二來實在也是分身乏術。”
“非是穆某狂妄自傲,我穆居甫十八歲起披甲陷陣,隨陛下開疆擴土,時今四十有五,大小陣仗身經一兩百場,刀下敵酋壘可成山,槍下魂鬼泣可為河,若是身處沙場,莫說他一個獾子嶺,便是十個百個又如何,我穆居甫何愁滅不了它!”
“可穆某人身為函青關守將,臨牆北望,那一眼望不盡邊際的又豈止是茫茫草原,戎奴五族覬覦我大魏疆土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隔不上一兩個月,便有戎奴族百餘騎小隊人馬前來試探騷擾,北境安危事關重大,不容有失,由不得我有片刻分心啊!”
“再者山寨易破,惡匪難捉,小魚小蝦倒也罷了,可獾子嶺中不乏好手,金獾與宮乙木更非等閑之輩,若無十分把握連根拔起,我也不敢輕易遣兵點將,不然漏網之魚死灰複燃,必然是後患無窮!”
不居其位,不謀其政,陳驚蟄不過是個江湖雛鳥,怎會如穆居甫一般思慮深遠,待穆居甫與他言明了利害,已是聽得瞠目結舌,本以為不過是件輕而易舉的的事,哪想過還會藏著這許多彎彎繞繞。
“如此說來,穆將軍喚我過來,是已有萬全之策嘍?”
陳驚蟄定了定神,目光在沐紅衣身上停留了片刻,挑了挑眉頭,暗道莫不是這紅雀將軍真有天大的本事?
“陳少俠說笑了,這世上哪會有萬全之策,不過此番若是有少俠出手相助,加之陛下遣紅衣過來,穆某便有九分把握將那獾子嶺斬草除根,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