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蕭靈溪在她身後緊緊趕著,那張溫弱的臉上滿是焦急,更多的卻是一種迫不及待的欣喜。她和魏夫人如此伏低做小,不就為了能有朝一日進了府做主人麼?如今這夫人剛死,女兒就如此傲氣,簡直是上天給他們的機會,若是能把蕭浮玉也趕出去……
蕭浮玉走得極快,被後麵的人吵得不勝其煩,行至一座廊橋之上,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廊橋光禿沒有扶手,四麵皆是剛開的荷葉,微風吹過泛起縷縷波紋。
在她看不見的後背,蕭靈溪勾唇一笑,步子一滑,直直朝池水中栽過去。
“啊!”
尖叫聲戛然而止,蕭浮玉橫跨一步,緊緊攥住她的衣襟,將蕭靈溪往下墜的身子硬生生扯住了。
蕭靈溪驚魂未定,她現在被扯著衣服懸在池水上麵,腳堪堪在橋邊站穩。她仰起頭,正對上蕭浮玉冷清的眼眸,突然一陣心虛。
“姐……姐姐,”蕭靈溪眨著眼,怯生生道,“拉……拉我上來吧。”
蕭浮玉彎了彎嘴角,眼底清冷毫無笑意,“上來作甚?掉下去了,父親自然就會怪罪到我頭上,到時候將我逐出門,豈不是正遂了你們的意?”
“姐姐說笑了,”蕭靈溪不敢直視她,“靈溪哪有這個膽子……”
“噓……”食指輕豎唇邊,蕭浮玉打斷了她的話,“再裝下去可沒有必要了,蕭家沒了我娘,於我不過是一棟空宅,你們若是稀罕,拿去倒也無妨,隻不過……”
她一把將蕭靈溪拎起來,在她耳邊輕聲道,“滑下去太假,還是讓我坐實這個罪名,送你下去吧。”
蕭靈溪一驚,還沒來得及開口,衣襟上的力道突然鬆開,反掌朝她胸口狠狠推去。“噗通”一聲,那個溫弱的人影瞬間被水淹沒。蕭浮玉冷冷地看著在水中不住撲騰的靈溪,拂了拂衣袖,走了。
太陽已經失了午時的熱烈,顯出頹勢。
近三個時辰過去了,馬車終於踏進了乾州邊界的嶽嶺鎮。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晦暗,蕭浮玉挑起簾子,前麵不遠處正是一家客棧。
“就在這停下吧。”
她話音剛落,蘇吉就從車前跳下,跑到車後十分勤快地給她搬墊腳的木鞍。蘇吉原本是蘇夫人一次歸寧從娘家那邊帶來的,年歲比她還小,但好在做事伶俐,也是個不錯的助力。
雪燕扶著她小心下車,隻是神情低落。“小姐,”雪燕聲音有些委屈,“我們就這麼走了?”
“嗯,不回去了。”她淡淡道,隻見不遠處蘇吉搬著箱子,行動艱難。她點了點小二的肩膀,從雪燕荷包裏拿出一貫錢放在小二手裏,“勞煩幫他搭把手。”
“小姐!”雪燕見她如此不在意,有些急道,“您才是蕭家的小姐,那個靈溪算怎麼回事?夫人才剛去了幾日,您怎麼就平白無故地多了一個小三歲的妹妹?”
“這還不清楚麼?”蕭浮玉微嘲,“我那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便瞞著娘在外麵養了人。”
雪燕愣得啞口無言,“老…老爺不是這樣的人吧……”
蕭浮玉不再言語,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日的事裏透著詭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隔在了眼前,讓她看不真切,母親臨終時的種種言語,父親突然放她去蘇家的大度,都透著古怪……
見她沉默,雪燕以為自己戳了小姐的傷心事,不再多嘴。店掌櫃殷勤地在前麵帶著路,兩人一同跨進了客棧。
蘇吉抬著箱子咬牙切齒,對麵的小二故意將箱子弄歪,重量幾乎全部壓在了他這邊。
“你敢不敢多擔點力氣?”蘇吉沒好氣道,“我家小姐可是給了你錢的!”
小二被戳穿了偷懶的心思,正欲梗著脖子爭辯,後背突然撞上了一個人,堵住了退路。
“誰他媽沒長眼的!還不讓……”
小二正在氣頭上,罵罵咧咧,猛一回頭對上身後的人,嚇得差點將箱子砸在腳上。
眼前的兩名男子身高將近八尺,一身描金繡銀的交領黑袍,麵容冷峻,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借過。”男人冷冷開口。
客棧掌櫃連忙將嚇呆的兩人扯到一邊,臉上還陪著笑臉,“對不住客官了,客官請。”
男人沒有回應,徑直帶著人走出客棧。
順著黑袍男子的方向望去,蕭浮玉神色微凝。
外麵的天色幾乎全部暗下來了,隻餘天邊一點豔麗霞光。她們的馬車剛剛被牽走,原處卻緩緩駛來一輛更為巨大的馬車,全身烏漆,連並駕拉車的馬都是純黑,正摩擦著蹄鐵打著響鼻。
更多交領黑袍的男子從車上一躍而下,馬車的出口處簾布掀起,隱隱可見一樽巨大烏沉的箱子躺在正中間,有如一口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