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鳳陽花鼓是淮河一帶最為喜聞樂見的一種民歌形式,其中一首《鳳陽歌》最為有名,它是歌頌歌朱皇帝恩德的一首民歌,說他登基後不忘家鄉,讓鳳陽百姓過上了好日子。歌中如此唱道:“說鳳陽,道鳳陽,手打花鼓咚咚響, 鳳陽真是好地方,赤龍升天金鳳翔, 數數天上多少星,點點鳳陽多少將。 說鳳陽道鳳陽,手打花鼓咚咚響, 鳳陽真是好地方,皇恩四季都浩蕩, 不服徭役不納糧,淮河兩岸喜洋洋。“
其實,這首民歌有著它的產生背景。卻說朱元璋當上皇帝後,想在家鄉鳳陽建都,於是從江南以及其他一些富裕地區大量遷來一些富戶,企圖將鳳陽一帶的經濟發展起來。無奈受到鳳陽當地各種地理條件的限製,最終未成,都城定到了長江之畔的南京。鳳陽雖然沒有成為大明的京城,但卻得到了諸多優惠政策,百姓們過上了安居樂業的好日子,《鳳陽歌》在這樣的環境背景下誕生。
現在,這個婦人將好端端的《鳳陽歌》改得麵目全非,語氣如此狂妄,竟敢汙蔑諷刺太祖皇帝,若是被官差聽了去,一定會被抓去治罪的。
那婦人卻不以為然,嬉笑道:“這歌詞又不是俺改的,家鄉的人幾年前就這樣唱了!打打花鼓,唱首曲子逗逗樂,老爺你何必較真呢!”
常四爺板著臉道:你這婦人啊!好生的日子不過,難道你想去吃牢飯!”
不料,那婦人卻哭泣起來,道:“有牢飯吃也好啊!這四處流浪的日子我早已過夠了,每天都在為下一頓飯發愁,饑一頓飽一頓的,何時是個頭?”
原來,這個婦人姓蔣,我們就稱她為蔣嫂吧,蔣嫂家住鳳陽一帶淮河岸邊,近來淮河上遊發水,自己的房子被洪水衝倒了,丈夫為了救自己和兒子被倒下的椽子擊中,當場氣絕而亡。於是她就帶兒子出來要飯,兒子因為不堪顛沛流離的生活而染了病,十多天後離開了她。蔣嫂現在孤苦伶仃一個人,無處可去,不知不覺就流落到了泗州境內。
常四爺聽罷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不是因為蔣嫂這個人,而是為鳳陽府如今糟糕的境況感到吃驚。那可是先皇的家鄉啊,竟然也能因洪災落敗到如此地步!他不敢相信蔣嫂所說的一切是真的,於是求證道:“歌中說大戶人家賣騾馬、賣家當,窮人家賣兒賣女,此話當真?”
蔣嫂抹著眼淚道:“俺們那裏上兩年就一直受到澇災影響,不過所收口糧還可以勉強挨過一個冬季!去年就不行了,有的人家甚至顆粒無收,隻好點賣家當過日子。本來想熬過一個冬季,來年開春再重新耕種,想不到這年關一過就下起雨來,一直沒有停歇的跡象,田地積水頗深不能耕種,這老天要滅人啊!我們這些窮門窮戶的,就隻好出來逃荒了!”
常老夫人見蔣嫂境況如此淒慘,就動了惻隱之心,對常四爺道:“老爺,常府就收了她吧!看她手腳還算利索,讓她掃地摘菜幹些雜活,那也挺好!”
常四爺也頗為同情蔣嫂的遭遇,於是就點了點頭。蔣嫂感激涕零,忙跪下磕頭道:“謝謝老爺夫人,你們可是俺的救命恩人啊!”
這一夜,常四爺輾轉反側睡不著,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鳳陽一帶百姓們流離失所的慘狀。他不禁擔憂起泗州的前景來,鳳陽位於淮河中上遊尚且如此,那位於淮河下遊的泗州又怎麼可能有美好的未來?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洗漱完畢吃完早飯後,常四爺便去找大女婿戚昂,讓他陪自己到淮河岸邊走走。日上三竿,兩人就坐上馬車出發了。
他們來到淮河岸邊,發現從上遊流來的洪水很急也很渾濁,水麵上不時還會飄來門框、盆瓢之類的雜物,偶爾還會有一兩隻動物的屍體浮在水麵上。上遊一定發了大水,才會出現這樣淒涼的慘狀啊!
馬車向東到了龜山腳下,那裏已經是水茫茫的一片,沒有了東去之路。於是,馬車便轉道朝北,一路下來,東方都是浩淼的水麵,從來未有過的無邊無際!
他們繞泗州轉了大半圈,最後來到西北方向的祖陵,那裏也積了不少水。泗州城現在三麵環水,就像伸進海裏的一個孤島,形勢已經非常嚴峻了!
戚昂望著遠處無邊無際的水麵,心中有些發顫,他咬牙道:“回去後,不管傑兒那混小子如何阻攔,我都要把老家的房子蓋好,逃命要緊啊!”
常四爺卻沒有回答的話,像是自言自語道:“皇上連他的祖宗都不要了,我們還能指望得上朝廷?看來,要想活命,還要靠我們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