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二侄女青音脫身,常五爺冒充哥哥將圍在常府門前憤怒的百姓引開。他在狹窄的街巷中狂奔,最終因體力不支被人追上,慘遭暴打,就昏厥了過去。真是冤家路窄,當他醒來時,發現身旁站著一個女人,此人正是昔日的老冤家戴鳳蓮!
五爺驚恐不已,心想這次我的老命要玩完了,當初她打折了我一條腿應該還沒有解恨,這次肯定是要了我這條老命!他掙紮著要下床逃離,可是剛動了一下,全身便鑽心般的疼痛起來,手腳全然不聽使喚,他不由地皺著眉咧開了嘴。欠下的債遲早要還,戴鳳蓮罵了幾句又凶狠狠地走過來,常五爺不由地歎息一聲閉上眼,兩行清淚流了出來。
戴鳳蓮來到床邊卻沒有動他,而是責罵道:“老東西,往日的凶蠻勁兒哪裏去了?姑奶奶不是老虎,吃不了你!”
她在五爺的身邊坐了下來,撫摸著他幹瘦的臉輕聲道:“老東西,若是在以前你落到我的手中,我定將你的另一條狗腿也要打斷!可是幾十年下來,姑奶奶我經曆的事情太多,對你已經恨不起來了!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男人,唉,想當年也是我自作自受,放著好好的常家少奶奶不做,偏要去找別的男人!”
現在兩人前嫌盡釋,常五爺這次放下心來,又昏昏睡去。由於傷勢過重,待兒子三省帶人找來,他還處於昏迷狀態。
接回常府後,哥哥常四爺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責備道:“五弟啊,哥哥我背負的孽債太多了,你還出去添亂!你若再有三長兩短,我如何向省兒交代!”
五爺沒有搭話,卻轉臉向外麵望了望,低聲問道:“二侄女她們走了嗎?”
“唉,走了!”四爺答道。
“走了好,走了好!我這輩子活的窩囊,做出不少荒唐事來,連兒子都看不起,到現在他還不理我,與我賭著氣!我這般做,就是想讓那混小子看看,他老子還能做點人該幹的事情……”五爺說罷劇烈地咳嗽起來,稍頃咳嗽停止了,卻噗簌幾聲大口大口的鮮血吐了出來。
四爺見狀不禁哽咽起來,道:“兄弟,你可要挺住啊!你若這樣去了,那我的罪過又加深了一步!”
站在門外的三省聽到動靜衝了進來,他撲倒在床邊哭道:“爹爹,孩兒不孝,錯怪你了!”
五爺麵帶微笑,虛弱地閉上了眼睛,他得到了大家的原諒和認可,終於可以將以前的糊塗賬放下,堂堂正正地做一回真正的人了!幾天後,由於傷口感染,病情加重,常五爺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常家便為常五爺舉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將他下了葬。
卻說常家二小姐青音帶著兒子大複回去後,就與夫君鬧起了別扭。青音心情沉重地說起了在泗州的所見所聞,不料夫君聽後卻不以為然道:“這話有點言過其實吧?據我所查,泗州隻不過今年水稍大了些,卻並非為曆年之最!豈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歸於高家堰?”
青音以前在夫君麵前一直溫弱得像一隻綿羊,可是溫弱隻是表象,她一旦發起飆來則非常剛烈。目前局勢已經非常明了,夫君卻似乎在推卸責任,青音的臉馬上沉下來,道:“老爺,奴家一直在心中將你視為神明,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回到泗州經曆這一番遭遇後,奴家也像他們一樣開始懷疑你的治河方略了!當地百姓視我們為仇敵,親人對奴家也不理不睬,老爺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己了!不然,奴家連娘家也回不去了!”
潘季馴也有些生氣了,答道:“你知道彈劾我潘某的人是誰嗎?他就是你那至親至愛的弟弟常三省!他居然上奏疏前對我們通報一聲都沒有,早已不把我們當成親人了!我潘某一心為公,並無半點私心,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愛說啥就說啥去吧!”
青音勸不動夫君,晚飯也沒有吃就躺到床上生起了悶氣。而潘季馴心中也窩著火無處發泄,於是他不再理會夫人,將臥室的門輕輕地帶上之後徑直來到了書房,開始構思如何寫應辯狀。夜漸漸地深了,不知不覺已到雞叫時分,他已有了幾分困意,打了個哈欠後就扶在桌案上呼呼睡去。
第二天早上,青音醒來,她迷著眼習慣性地往身邊摸了摸,發現身邊是空的,老爺一夜沒有過來睡覺!她吃了一驚,心中頓時產生了愧意,忙穿好衣服出來尋找。來到書房,見老爺趴在桌子旁睡得正香,於是便返回臥室取了件衣服蓋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