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傳 泗州城的末日 第一百三十九回 削職為民(1 / 2)

看罷常三省所寫的彈劾奏疏後,萬曆皇帝勃然大怒,正欲下令治河臣潘季馴等人的罪,卻被母後所勸阻,讓他聽完張閣老的建議後再做定奪。

於是,首輔張居正將潘季馴的應辯疏也呈了上去,道:“陛下,切莫擔心!今年泗州一帶雨水並不算太大,目前略有消減,祖陵並無大礙!”

萬曆皇帝又將常三省的奏疏拿過來,仔細看了一遍,果然在奏疏中看到“自今淮流少減,遂謂祖陵無恙“這樣的字句,他這才鬆了口氣,道:“張愛卿,朕明白漕運是關係著國計民生的大事,可是泗州的安危也同等重要,不能將漕運通暢建立在犧牲泗州的基礎上!高家堰作為兩河工程的重要部分,朕一直有所擔心,它建成後是否會對當地百姓生活產生不良的影響?”

張居正道:“高堰蓄清刷黃工程乃吾輩首創,前無古人,借天然之力清淤保漕,目前來看效果顯著!對於泗州水災,正如潘季馴大人所言,水消而複漲,漲而複消,水性使然,與高堰建成並無顯著關聯!”

萬曆皇帝道:“那就好!朕要求你們所用之策必須周全妥帖,保漕運通暢,也要保泗州安全!”

在首輔張居正的斡旋下,這場危機基本上被化解了。顯然,這場危機之所以如此順利地被化解,除了與李太後和張首輔的幹預有關,另外一個重要的因素是潘季馴的這份應辯奏疏寫得好。潘季馴正是抓住常三省彈劾奏疏中提到的“自今淮流少減,遂謂祖陵無恙“這句話進行反駁,尖銳地指出:“既然稱少減,則消而複漲,漲而複消,乃水性必然之理,即徐州到邳縣河段間皆然,不獨泗州為然也。即山陝河南皆然,不獨徐邳為然也。有今歲異常之雨,則有今歲異常之水,三省等能使天之不雨乎?南都(南京)濱臨大江,蘇浙逼近滄海,五六月間街市可以行舟,一望巨浸,又聞湖北承天顯陵,水深六七尺,豈亦有高堰阻之乎?“

潘季馴的推理過程是這樣的:對方的論點是建高家堰必然引起淮河漲水,它們二者之間存在著直接的必然聯係;潘季馴的觀點是建高家堰與淮河漲水並無直接的必然聯係,天降大雨才是造成河水上漲的直接原因。今年雨水大,連湖北嘉靖皇爺爹娘的陵墓-顯陵也遭受水災,這難道也是因為修築高家堰的原因嗎?

這裏來普及一下曆史知識,明世宗嘉靖皇帝並非正宗嫡出,他是老皇帝的侄子,可以說他的皇位是從叔叔那裏繼承開的。嘉靖皇帝將自己的父親朱祐杬封為恭睿獻皇帝,將母親封為章聖皇太後,二老去世後,他將爹娘葬於他們原來的封地境內,也就是現在湖北鍾祥市郊的顯陵。顯陵與泗州遠隔千山萬水,今年也遭受洪災,因此可以說明陰晴圓缺、潮漲潮落這些自然現象才是導致泗州受災的主要原因,與高堰是否存在並無直接關係。

萬曆皇帝皇帝的氣基本消去了,但是還不放心,為了保險起見,朝廷最後決定派巡按禦史邵陛前往泗州一帶察看實情。

首輔張居正將皇上的氣理順了,這次危機也就即將過去。可是,餘震在朝臣們心中還沒有完全消除,大家在背地裏議論紛紛,有些投機分子想撈些政治資本趁機還參了潘季馴一本,無奈都被首輔張居正壓了下去。

對於泗州受災,朝臣中感到最震驚、最難過的人應該就是吏部左侍郎戚傑了。當初泗州百姓們聽聞朝廷要修築高家堰攔截淮河之水時,他們害怕泗州被淹,因此紛紛要外遷離開泗州,是自己一片好心用人格擔保說泗州不會有甚不測,讓百姓們安心居住,不要有其它想法。不料現在看來,這卻害了他們,如果百姓們早早地離開泗州,也不會發生這樣嚴重的群死群傷事件。唉,都是當時自己一句不負責的話,釀成這麼大的禍事來,有多少人因此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啊!

戚傑心情不好,整日自責,也不想吃飯,不知不覺地就病倒了。於是,他向朝廷請了兩天假,在家臥床休養。不料,巡按禦史邵陛卻登門拜訪,道:“戚大人,邵某將前往你的家鄉泗州,你有否什麼東西要捎帶給你的爹娘?”

這邵陛與戚傑關係一般,兩人也打過一些交道,但不是太多,也就是相互認識而已。戚傑很是感動,忙道:“在下並無甚需要捎帶回去!隻是,泗州一帶遭此劫難,戚某感到無顏麵對家鄉父老,還請邵大人巡查回來,將情況如實彙報給朝廷,為泗州爭取一些補救措施來!”

邵陛答道:“這是邵某份內之事,一定會如實向朝廷彙報!然而,戚大人你也不要期望過高,高堰工程乃是張閣老首抓的重點工程,不可能為了拯救泗州,就將此即將全麵完工的大壩拆除泄洪!不過,為泗州爭取一些防洪資金倒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