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半城摸著他肉嘟嘟的小臉,笑道:“隻要你娘願意,我就當你爹爹!”
冬兒聽罷,朝屋子裏喊道:“娘,求求你,你就嫁給尤伯伯吧!”
歐陽雲鶴從屋子裏出來倚靠在門旁,她早已羞紅了臉,道:“娘,這事就由你做主吧,女兒沒有意見!”
戴嬸娘對尤半城道:“尤爺,你聽見了吧?以後你就是老身我的女婿了!”
冬兒聽了,高興地跳了起來,圍著尤半城“爹、爹”叫個不停。
戴鳳蓮這個苦命的女人早年受盡了挫折和艱辛,想不到老年卻獲得了圓滿,為了表達感恩之心,也為了支持女婿尤半城的工作,她將原先的捐款從五百兩提高到一千五百兩。
在來說說籌款一事,在常三省和尤半城等人的努力下。他們共獲得民間捐款四萬多兩銀子。可是,修護城堤需要文銀大約二十萬兩,這區區四萬兩隻是杯水車薪,遠遠解決不了問題。鄉紳們當初的高漲熱情漸漸地被殘酷的現實消磨殆盡,於是便有人又怨天尤人、自怨自艾起來。
在外人指責和自我內心愧疚的雙層壓力下,常四爺心情走到崩潰的邊緣,他一氣之下絕了食,想以死向鄉鄰們謝罪。遠在京城的外孫戚傑日子也不好過,年紀輕輕被張首輔委以重任,做了吏部天官,他的身體素質本來不是很好,現在公務繁忙導致積勞成疾,再加上為家鄉的前途而殫精竭慮,很快就染了一身的毛病。聽說外公絕了食,他不顧病痛,馬上給小舅常三省寫了封信,讓信差快馬加鞭送回去。在信中,他讓常三省安慰鄉親們,讓他們再耐心多等幾日,他所上奏的申請應該很快就有批複了。
果然十天後批複下來了,朝廷將調撥十六萬兩白銀去修築泗州護城堤和祖陵防水工事,並派巡按禦史邵陛前往泗州負責組織和監督整個工程。聽到這個好消息,籠罩泗州城上空的陰霾很快散去,百姓們走上街頭歡歌載舞,慶祝了好幾天。
而此時,戚傑的病情卻突然加重了,在病中他還特別關心工程的進展情況。巡按禦史邵陛為了讓他放心,便將手下負責具體實施工作的兩個主管人員帶了過來,一個是現任泗州州守陳永直,一個是河南水利道僉事楊化。
對於州守陳永直,戚傑與他打過多次交道,對他自然熟悉,這個人做事頗有魄力,戚傑對他還是比較放心的。另外一個人楊化如何,戚傑心中卻沒有個底。
不料,三人進來後,那個叫楊化的人卻突然走到他的麵前撲通一聲跪下,道:“恩公在上,受小人一拜!”
戚傑很詫異,忙去扶他,道:“何處此言?快快請起!”
那楊化站了起來,道:“恩公還記得嗎?當初那潘季馴實施兩河工程時,將工程分為八個河段,我就是這其中一個河段的負責人,當時我意識到這項工程實施特別是高家堰建成後,形勢將對淮河兩岸的百姓非常不利!於是,我與另一位河段長林紹站起來公開反對潘季馴,結果我二人因此被罷黜官職並被錦衣衛秘密逮捕,是戚大人救了我們!”
原來如此!戚傑拍著腦袋道:“怪不得我看你如此麵熟!”
萬曆四年秋,泗州護城堤終於在百姓們的期待中開工了。工程進展得比較順利,到第二年冬天已經基本完工。在人們歡呼慶祝時,這位年輕的吏部天官戚傑卻走到了他短暫人生的盡頭,去世時年僅三十二歲。
噩耗傳來,父親戚昂悲傷過度中了風,癱睡在床上;母親常青素則哭瞎了眼睛。這可苦了夫人趙氏,當時戚傑夫妻倆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十一歲,次子九歲,三子尚在懷抱中,上有老,下有小,家庭所有的重擔都落到這個可憐女人的身上。
趙氏現在又身懷六甲,由於受到劇烈刺激,孩子早產,出生不久之後就不幸夭折了。幸好泗州城的百姓們沒有忘記這位一心為民的好官,紛紛伸出援助之手,將戚傑葬於淮河南岸的聖人山下,還在城裏修建了戚公祠,來紀念他對泗州百姓的恩德。
過年了,天空中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在嫋嫋的炊煙中,家家戶戶貼上了“天官賜福”的春聯。對聯中的天官本是指天、地、水三神其中一個,天官由青黃白三氣結成,總主諸天帝王。每逢正月十五日,即下人間,校定人之罪福,故稱“天官賜福”。而現在泗州百姓的心中,戚傑卻是他們心目中真正的天官。
泗州城護城堤建成後,百姓們終於可以過上幾年安心的日子。後來,潘季馴重修此堤時,將其命名為邵公堤。有了護城堤的保護,命運多舛的泗州城苟且得以片刻的安歇,然而更大的災難卻在後麵等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