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倆就在人群中來回尋找，結果卻一無所獲。正在失望之際，一個中年漢子搭訕道：“你們找常家老爺子吧？”
青素回答道：“正是！請問大哥，你有我爹爹的消息嗎？”
那漢子道：“我遇到了，當時我還和他一起在城門口幫助官兵疏散人群！後來，逃難的人差不多走光了，老爺子說還要回城裏看看，而我就坐上小船來到了這裏！”
回城裏？大家都拚了命朝城外逃，他為何反其道而行之？往城裏去，那是要找死啊！兒媳趙氏不解，疑惑地望著婆婆。
青素歎了口氣，道：“你外公將所有的罪過都歸咎於自己，他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贖罪啊！”
現在淮河北岸一片澤國，那還能有甚好的結果，爹爹多半是已葬身魚腹了！
恍惚間，青素的眼前出現了爹爹的身影，他佝僂著背回頭走向空寂的泗州城裏。大街上狼藉滿地，失去主人的貓狗四處亂竄，一隻還沒斷奶的小豬仔不知什麼時候哼哼唧唧地跟在他的身後。
常四爺轉過身來看了看那隻豬仔，覺得它很可憐便蹲下身去撫摸，他便撫摸小豬仔的頭邊道：“你這個淘氣的小家夥，老想著四處亂跑！現在知道後怕了，找不到你娘了吧？”
那豬仔並不躲閃，像是特別享受他的撫摸。常四爺卻站了起來，揚手道：“我不是你娘，也救了了你，快逃命去吧！”
那豬仔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不再跟著他，而是朝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向城門口撒腿跑去。
常四爺繼續在大街上往前走，轟隆隆沉悶的聲音由遠及近，他抬頭看去，卻見洪水如千軍萬馬一般殺氣騰騰而來，所到之處，一些破舊草房便應聲倒下，淹沒在洪水之中。
街上的積水已經沒及常四爺的膝蓋，他卻沒有逃離的意思，而是悲愴地蹚在水裏仰天高喊道：“蒼天啊，你睜開眼救救這些受苦受難的生靈吧！過錯都由我常某一人引起，不要責難這些無辜的生靈！要殺要剮，還是油煎，都衝著我來吧！”
風聲吹走了他蒼涼的呐喊，洪水沒及了他的腰，再後來沒及了他的肩。一股巨浪襲來，常四爺便不見了，四周死一般地寂靜……
青素與兒媳趙氏默默地望著淮河北岸，久久地不願離去。
傍晚，兩人回到家中，老夫人便急切地上前詢問，當得知常四爺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時，她哀歎了聲道：“這個老倔頭啊！”便昏厥了過去。
待泗州洪水退去後，常青素曾派人去找爹爹，結果一無所獲，連屍首都沒有找到，看來爹爹真的已經殉難了！
故土難離，常四爺是個老倔頭，即使麵臨死亡也不願意離開生他養他的土地。而他的侄子常三省倔強程度完全可以與他相比拚，在常三省即將老去的時候，他對兒子道：“無論將來你們遷居何處，一定要將我這把老骨頭葬在華家溝！爹爹我要為後人祈福，永遠在這裏守望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