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她中了千機毒,若尋不到解藥,再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
生離,死別,那麼短,又那麼快。
哪怕君恩會涼薄,她都不會等到那一日。
所以,就深陷一次。
付出一次感情,又如何呢?
隻是,她不想要他付出更深的情。
她僅私心地占一小部分他的完整,這一小部分,不會持續很長時間。
在她離開後,她希望,他還能有愛別人的能力。
一念甫定,她的聲音漸輕:
“皇上,一年後,臣妾希望,能帶著孩子回到苗水,這裏,確實不適合臣妾,臣妾的親人,一個個都因著臣妾離去,臣妾累了,也不想皇上,為臣妾更累。”
這句話,很殘忍。
然,除了今日,她想,她再是沒有勇氣去說的。
可,卻是必須要說清的。
她從他的懷裏,欠出身子,將嬌小的身子,向上挪了一挪,與他平視,她看得懂,他眸底的一絲不解,更多的,是失望。
她的手,緩緩地扶上他的肩,隨後,她凝著他,語音柔軟:
“皇上,請恩準。”
軒轅聿閉上眼睛,第一次,他在她的麵前,閉上眼睛,不去瞧她。
這,本是他允過她的,隻是,如今,她終於不用等到一年後,就把答案告訴他,將彼時因那句話讓他砰然心跳的感覺一並抹煞。
如墜深淵。
“好。”
這一字,說出口,比任何時候都艱澀,艱澀到,他再說不出多一個字。
他睜開墨眸,凝向她。
眸底,平靜。
不再有任何的希冀,連那閃閃的碎星都暗了幾分。
她避開他的眸子,語音低徊:
“這一年中,臣妾,會學著去愛皇上。”
說罷,她埋進他的懷裏,再不說出一句話。
他亦是沉默的,手攬上她的身子,他將她的冰冷,一並地去捂暖。
一年之約,其實,剩下的時間,早已沒有了一年……
這一日,他陪著她,在偏殿,焚紙祭拜,並將陳媛的靈位一並請至偏殿的神樞上。
這些,在帝王寢宮天曌宮,本是不可為的。
但,他為了她,又一次的破例。
夕顏想要阻止,他卻容不得她說不,因為,他清楚,若不能於此時祭拜陳媛,這對於她來說,始終,會是一種遺憾的煎熬。
他清楚她心內的孝道之重,否則,當年,就不會有麝山一行,也不會有之後的種種。
同日,軒轅聿下詔,宮女碧落謀害皇嗣,罪名確鑿,按律賜死。王妃陳媛疲於照顧皇嗣,勞累過度終不治病故,冊為和碩襄親王妃,同襄親王和葬後,準予遷入皇陵。
皇陵,在檀尋的陵山上,隻有近支王爺逝後,方準遷入,而之前襄親王的陵墓卻是遠離檀尋的。
如此這般的安排,夕顏懂得軒轅聿的意思,等她產下皇兒,不用路途顛簸,就能拜祭雙親。
他於她的好,均在細微處可見。
但,這樣的好,卻隻讓她越來越不知道,該怎樣回報於他。
或許,學會去愛他,是唯一的回報。
因要遷陵,納蘭祿也奉旨從西藺姈的墓園歸來。
彼時,張仲在驗明碧落‘屍身’後,親命人,將她的屍身扔到京郊的亂墳崗中,也未交付專負責死去宮人的奚宮局。
既然,陳媛臨終前,最後一個願望,是留下這宮女的命,他不願去違背她的意思。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他信的,是善惡終有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