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抗議,可是話到嘴邊又突然覺得泄氣。還有什麼好分辯的?蕭杳現在已不知到了哪裏。

賀靖再說下去:“所以我想……我猜……那個……”

“小賀,拜托你說話爽快點兒!”我實在受不了這傻大個兒突然吞吞吐吐起來,斷喝一聲。

賀靖一嚇,馬上說:“其實,我是猜,阿蕭是不是一氣之下,讓富婆包起來了?”

我幾乎沒讓他這句話慪得吐血。

蕭杳,那麼傲氣的蕭杳……怎麼可能……去做那樣事情!簡直是太過荒謬的假設。我完全不接受這個說法。

帶著一顆起落不定的心,我再去找蕭杳的係主任。

他的係主任姓謝,帶著一臉無奈的笑意說:“同學,校方不可以隨意公布學生的學籍資料的。”

賀靖也代我請求。“謝老師,我們真是阿蕭的朋友。我們隻想知道,阿蕭離校時有沒有辦手續。”

他仍是不肯說。我情急之下說:“那麼我選擇報警。蕭杳不明不白的消失,家裏也沒有人,我不排除他有遇險或遇劫的可能。”

謝老師這才開了金口。他說:“其實,你們不必替蕭杳擔心。他沒事。”

“你怎麼知道他沒事?”我跟賀靖執著追問。

也許謝老師看我們實在不象壞學生,終於透露消息:“他有辦離校手續。並且,有來頭大的人替他在上頭打了招呼。雖然他提前離校三個月,最後畢業證還可以照領。你看,你們是不是可以就此放心?”

確實,放下了一點心事。可是我們還是忍不住問:“那麼,謝老師,您知不知道蕭杳他去了哪裏?”

謝老師溫和的笑。“我不知道。不過這位同學,人與人之間,是講究緣份的。如果蕭杳真是你的好朋友,那麼他會主動聯係你。”

我怔了怔,若有所失。謝老師話裏當然有所暗示,也許他懷疑我隻不過是蕭杳的某位愛慕者。

主動聯係我?我想,蕭杳大抵是不會主動聯係我的。

苦澀的笑了笑,我同賀靖一起向謝老師告辭。

賀靖問我:“七七,你準備怎麼辦?”

盡力壓下心底的惆悵,我說:“能怎麼辦?知道他沒有遇上壞事,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蕭杳看我。他說:“七七,你真的沒什麼?”

我苦笑。“就算我有什麼,又能改變得了事實麼?”蕭杳既然臨行前交待一聲也省回,就說明他不願與我再有聯係。我也得認清現實。

這樣也好,斷得幹淨徹底。

我放棄繼續追尋蕭杳的下落,強求是沒有用的。

每天上學放學,我落寞的一個人走在校園裏,傷感的追憶起過去點點滴滴。

原來分別的好處就是,所有的傷害爭執不快全部沉澱,他的種種好處又重新在心中複活,供我懷念。

可是生活還是要繼續。當然如果我浪擲得起,我大可以浪擲生命與青春,一撅不振表演頹唐失戀角色。可是我哪裏有這個資格?父親那邊,還一直小心翼翼掙表現,生怕惹他一個不高興,他百年之後我貧無立錐之地。這樣情形下讓我耍個性?不,我想我沒有那個勇氣。

仍然不時去老宅問候致意,仍然對莫夫人、奶奶、莫家兄弟以及其它一幹人等笑得無害又可親。還是雲庭對我說的那句話,世界上,沒有人真正疼惜你,你也得懂得替自己爭取。

以前隻是聽著這句話,信著這句話。到今天雲庭離開了我,蕭杳也失去蹤跡,才突然記起這句話來,並且,有了深刻感觸。原來,此刻,真的隻有自己了,真的隻有自己替自己爭取了!

我努力的改變自己。變得活潑討喜一些,變得外向伶俐一些。以前有雲庭在一邊提點著,哪怕千裏萬裏,隻要我電話打去,他也會給我意見,而現在,好象真的是我自己獨個學著做人。

擺正了態度,也不太難。人活在世上誰不要做人?隻是做得好與壞的差別而已。以前不過是總有點兒依賴思想,所以做得並不十分用心。

現在我做人的功力日漸進步。連父親現在看著我,也常常臉上現出高興神色。

不過這些小事又有什麼好得意好高興?我心裏其實有些意興索然,不過還是對誰都擺出開心臉色。

雲庭果然沒有回來。據說顧伯父一度氣得想與他斷絕父子關係。父親在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在一邊沒有作聲。

心裏還是替雲庭不值,這麼多年的父子關係,也不過脆弱如此。雲庭難道就隻能生活在天佑哥的陰影下,做顧伯伯的孝順兒子?

雲庭比天佑有能力,顧伯父這樣做,太顯著偏心。

可是雲庭……他一直教我,要忍,要等,既然已經是家庭中的一份子,就不要自卑,在合理範圍內爭取自己應得權利。可是輪到他自己,他卻采取了這樣方式,放棄他有可能得到的一份財產。他是怎麼想的,我不明白。

他為這份自由付出的代價太大。還好雲庭是男人,男人可以創業。

象我……我苦笑,我大抵是準備把這寄生蟲的角色,扮演一輩子了。叫我獨個出去討生活,我沒有勇氣。從小不說錦衣美食,可也確實沒有在物質上有太多欠缺,我有自知之明,我象養嬌了的籠中鳥,放我飛,也飛不出去。

套一句說得濫了的台詞:我,已經認了命。

哪怕為失戀再痛心,哪怕為雲庭的漸行漸遠而惆悵不已,我也固守著我現有的生活方式。

雲庭出發去亞馬遜河之前,特意打電話來跟我辭行。我心裏閃過強烈羨慕,羨慕雲庭現在自由的生活。是的,雲庭一向是我崇拜的偶象。

這種強烈羨慕之後,才是離情。我隨即釋然,雲庭該有他自己的天空,和他想過的生活。而我,我也不必空自羨慕,過目前這樣的生活,同樣是我的選擇。

我隻是說:“這一去,要小心。聽說那一帶毒蛇猛獸不少,你千萬安全第一。”

雲庭笑:“放心,小憩,我有萬全準備。”

他又說:“小憩,你現在,要自己學著保護自己。我相信你有足夠聰明。若是有什麼不順心……你給這個號碼留話,會有人盡快把消息傳給我。”他說出一串號碼。

我隨手記在手邊的記事本上,再怔怔的問:“那……你之前的號碼呢?”

雲庭笑。“笨小憩,你忘記了我馬上要離開英國?熱帶叢林裏隻怕我無法使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