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悵然。這下子雲庭可真要去得很遠了。連聯絡也不再方便。可是這是雲庭想要的生活。聽他的口氣,此行象是籌備了很久的主意。
原來再重要的人也不能看顧你一生。我輕輕的在心裏歎氣。這算不算雲庭淡出我的生活後,正式的一個道別?
雲庭又說:“對了,我昨天看新聞,遠洋秦家,好象在打遺產官司?”
我不解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事,呐呐的說:“是麼?我對財經版向來不太關心。”
雲庭說:“小憩,你也該隨時多注意一下這些新聞。遠洋是莫伯父的大客戶,遠洋如果打起遺產官司,可能會對莫伯父的經營有影響。”
“嗬,”我悚然一驚。“有什麼樣影響?雲庭,那麼我要怎麼做?”一向相信雲庭的判斷力,他既然特意提出這件事,那麼聆聽他的意見,是必要的。
雲庭在電話那頭靜了靜,才說:“短時間內不需要如何做。象這種遺產官司,打個三五年也是常有的事。之前哪一邊都不要去接觸的好。小憩,你千萬不要跟秦家的人有什麼牽扯就行。”
其實我不認為我有可能與秦家的人發生什麼牽扯。可是雲庭既然這麼說,我也唯唯的答應。
雲庭又絮絮的叮囑了我半天,才掛上電話。次日他便啟程。
很長一段時間,我再沒有他的消息。
我開始渡暑假。還是用以前那種漫不經心的步調生活。
蕭杳消失已經三月餘,而雲庭也離我遠去。我居然還能象平常一般生活。連我也佩服我自己。
也許每個人都本能的懂得如何趨避生活裏的煩惱事件。例如我,我就關注自身的快樂多於一切。
我現在不能算頂快樂,可是至少也不痛苦,用一種淡漠的態度看待自己的人生。
雲庭很有先見之明。他跟我說了遠洋那樁遺產官司之後一個星期,這件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成了全城人士津津樂道的一件大八卦。並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原來秦家之前的掌門人秦修遠,二十餘年前也曾經搞過一段婚外情。這原本不出奇,哪個有錢的男人不在外麵搞三撚七。可是據小道消息,這秦修遠,不知怎麼的,對小情人動了真情。
可是秦太太的娘家來頭不小,我想其中的過程,無非是八點檔電視劇裏那一套劇情,在現實生活中上演出來,反正最後,秦修遠的小情人,帶孕離開。而這秦修遠,在家庭強大的壓力下,也收拾起了老浪子心性,相安無事的與顧太太繼續過了下去。
唉……我一邊翻看著小報上繪聲繪色的小道消息,一邊歎氣。太陽底下無新意,男人與女人,總不過就是這麼幾套俗套的情節。那個女人……突然在事隔二十餘年後,無數不相幹的人都擦亮眼睛關注她過去一段情史,不知她是什麼心情。
也許,會有點沾沾自喜?畢竟秦修遠在知道自己肝癌晚期後,把她找了回來,總算證明她在他心目中份量不輕。
我的唇邊,勾起諷刺笑意。
如果是我,我不會覺得歡喜。畢竟中間有二十年時光,他放棄了她,對她不聞不問。
報紙上隱約暗示,秦修遠的這名情人,過去的日子,過得不甚如意。
那多半可以想象。懷著孕,跟著帶著孩子,一個孤身的女子,很明顯也不是什麼強悍的人物——若是,哪裏會輕易給原配逼走?例如我母親,就是靠著懷了我,要挾著父親負擔我們母子二十餘年開支。我想她肯定及不上我母親強悍,所以,這麼些年來,必定過了不少苦日子。
不過報上形容,她也算苦盡甘來。秦修遠既然在臨死前找回她,自然會對她今後的生活有所考慮。當然最有收獲的當數她生下的那名私生子,秦修遠更改遺囑,把顧家40%多一點的產業撥到了這名私生子名下,他一躍而成城中新貴。
據說這名叫做秦滄海的新貴,已經成為本市不少名媛想要結交的對象。不過目前,該新貴保持神秘。以全城媒體這樣大熱情與鍥而不舍的狗仔隊精神,也沒有拍到他的相片,連背影也沒有拍到一張。
自然這名新貴要成為新貴,還需要熬上一段時日。因為他的異母兄姐聯名上訴,入稟法院,聲稱他們的父親秦修遠在更改遺囑時,神智已經不清醒。
報紙上連篇累犢,都是關於這件事的報道。不光財經版,連娛樂版時事版也有不少花邊新聞,例如秦家長女秦明月常逛哪幾家精品店,秦家老二秦清輝是哪家俱樂部的常客,全打探得明明白白。
隻不過媒體在秦滄海那邊始終沒能打探出什麼情報。也是,之前他不過一名籍籍無名的小子,誰會關注他的私人信息?不過媒體始終不露出失敗者的嘴臉,一徑的宣稱:“本報將進一步深入了解,為大家奉上更多獨家內幕新聞。”
我笑。無孔不入的媒體如今也吃了癟。我折上報紙往茶幾上一摞,回房去。
換一套白麻紗裙子,我出門去。
小黃約了我吃飯。
哪個小黃?嗬,我之前提過的,雲庭去英國前的朋友,和田實業的小開。雲庭去英國前害怕莫三莫四欺負我,就是跟小黃打的招呼,要他罩著我。
小黃很守信。這幾年來,每隔兩三個月,總要約我一次,問問我有沒有什麼需要或麻煩,儼然以大哥自居。
他見麵也在說秦家的事。“小憩你老爸那邊有什麼動靜?我家老頭子說,靜觀其變比較好。”
我說:“雲庭也這麼說。”至於我父親的意見,我還沒有機會聆聽。
小黃馬上轉了注意力。“雲庭……唉,他怎麼不肯回來?就算是顧伯父讓他做天佑的副手,這顧家的家業,總還是有他的一份。”
我微笑。好象我們這樣家庭出來的孩子,最大的顧忌,便是被取消繼承遺產資格。
可是雲庭……嗓子突然覺得有點哽,雲庭他這樣絕然的跟顧伯父決裂,我是信任他的能力,可仍是不免要替他擔心。
小黃自顧自的說下去:“不過小憩,不怕,就算雲庭不回來,有黃大哥罩你。你也多出來玩玩,這樣吧,明天帶你去派對,不要成天悶在家裏。”
我點頭,感覺自己有點可恥。我始終有點依賴心理,雲庭離開了,潛意識裏,又把小黃當成了可以攀附一下的稻草一根。說到底,我還是怕寂寞。有個伴,也總好過一個人躲在家裏,自覺孤立無援,一徑的胡思亂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