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漸漸有了許多酒肉朋友,社交生活日益豐富。
有時候玩到淩晨再回家,無非一起泡泡吧或跳跳舞,可是熱鬧的地方有點人氣,我依戀那種活力四射的感覺,雖然熱鬧過後是更加的冷清。
李媽納悶的說,她懷疑我的青春叛逆期推遲了四五年,到現在才爆發出來。我大笑,李媽真是一個可愛的人。
母親則說無妨。“黃公子那幫朋友,都是有點家底的人,你借此機會認識幾個,也好。”她一向是勢利的。
我懶懶的說:“要作為結婚對象就不必提了。我不過是一個私生女,有什麼資格與別人談婚論嫁?不過是大家一起玩個開心而已。”
母親讓我這句話噎得臉色變了變。可是她也明白我說的是事實,到底沒有出聲,拿起手袋徑自出門去。
母親一走李媽就出來責備我:“小姐,”她說,“你現在說話怎麼帶刺的?都沒有以前說話乖巧,我看太太讓你氣得不輕。”
我吐吐舌頭。其實,我不過說了實話而已。以前我要天真一些,雖然也知道人情冷暖,也受過點挫折,到底有雲庭做我的精神支柱,有的事情,沒想得十分透徹。
可是現在,跟小黃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玩雖然玩在一起,可是我心裏十分明白,大家不過玩伴罷了。在他們眼中,我夠美,也算可愛,是個好相與的人。
可是這些有點家底的公子哥兒,哪一個的婚姻能由自己作主?母親想讓我借此釣個金龜婿……我在心裏冷笑,她也太一廂情願了一些。
說實話,跟小黃他們玩雖玩,其實我也明白我不過是跡混在孔雀裏的山雞。縱然也有華美外衣,可是底子裏,我不過一名沒有名分的私生女。
我悚然一驚。
要到母親的話刺激了我,我反省內心,才發現我的自卑感如此之深。
我跟小黃他們,不是一國的。跟蕭杳也不是。不過我現在約略明白蕭杳當時與我相對的心情。
隻是雲庭跟我是一路人。可是雲庭現在也過自己的新生活去了。我黯然,從皮包裏拿出煙盒,點一支煙,抽一口。
要到雲庭說了不回來,淡出我的生活,我才知道,我那樣想念他。
李媽趕過來,大驚失色。“小姐,你怎麼學會抽煙了?”她幾乎沒有哽咽,“我要打電話告訴雲庭少爺。”
我不忍心教這個細心照顧我成人的老婦人傷心,連忙按熄煙。“李媽,不過才有人教我抽,我不抽就好了。你跟雲庭打什麼電話,他現在根本不在英國,哪裏接得到。”
說這話時,我有點怔忡。雲庭,他此刻在哪裏?
同時,蕭杳也不期然的閃進腦海裏。
其實我一直避免想蕭杳,漸漸的幾乎要把他淡忘。他是我無力掌控的人與事,既然離去,不如忘記。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以前真傻,老是放不開一些煩心的事情。
其實,現在也不見得放開了。我想念雲庭。當然,雲庭跟蕭杳不一樣,雲庭與我之間,有十幾年的情誼累積。
往往是在最熱鬧的場合,突然想起雲庭,然後,滿心落寞,空氣也突然變得清冷。
我唇邊常掛著的無奈笑意,是因為蕭杳的離去,還是因為雲庭?
我甩一甩頭。雲庭,雲庭不知在哪個地方逍遙呢,我這樣想他作甚?
有人在門外按喇叭,應該是宋乘風來接我了。我抓起手袋,交待一聲:“李媽,我走了。”匆匆的出門去。
宋乘風載我遊車河。接下來一群人約好去東區飆車。真無聊,我承認。可是這樣子無聊的生活時間混得特別快,我姑且無聊下去。
至於校園中……我更加的形單影隻。為著蕭杳,我幾乎沒成為本校女生的公敵。賀靖也畢業離校了,我在校內簡直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
也不是沒有其它男生借故接近……不過,接受上一次戀愛的教訓,我認為,就算要找個玩伴散心,也不要再吃窩邊草了,白擔了這個名,我怕負擔不起。
其實我真不算寂寞,小黃那邊,宋乘風張逍陳清宇……肯對我好的男孩子多的是,成天不同玩法,刺激又開心。
夜夜笙歌又有何妨?我知道自己有點自暴自棄。也許是因為雲庭再不管我帶來的刺激。一直扶持我的人撒了手,我真的不如如何打發寂寞空虛日子。
漸漸要變成一個頹唐青年了,我知道。可是有什麼辦法,我沒有更有意義的事可以做。
反正也沒有人理會我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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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見到雲庭,與他上次回來差不多隔了一年。那天很巧,我剛巧在家,換衣服打扮正待出門,忽然樓下響起李媽驚喜的聲音:“呀……這是……”
我一邊梳著頭發一邊想,來的是何方神聖,讓李媽驚喜成這樣子,門就已經被急急的推開。“小姐,小姐……”李媽一疊連聲的嚷著進來。
“幹嘛?”我轉過頭,看到門口,李媽的身後,有一名年輕男子。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那雙總帶著戲謔笑意的眼睛是怎麼也不會忘記的。“雲庭?”我不置信的問,聲音裏帶上點點顫音。
他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可不就是我。”他走進來,仍是我熟悉的,那種輕鬆自若神態。“原本還擔心你認不出我來了。”
我凝視雲庭。
他變了很多。是野外生活帶來的變化吧,他黑了,瘦了,臉上原本俊美的線條現在更加清晰,有種略帶粗獷的男人味。小麥色皮膚襯得眉睫更濃牙齒更白,而眼睛璀燦若星。這樣的雲庭,笑起來比以前的大男生格外多一重誘惑吸引力。
他外形的變化雖然顯著,可是還不算最根本的改變。他最大的變化,就是神氣變得沉凝,有種自信寧定的氣度,十分讓人心折。
短短三數十秒,我已經斷定,麵前的雲庭,是完全脫胎換骨的一個人。以前的雲庭,雖然也有沉穩時候,可到底舉手投足間帶抹飛揚佻脫味兒。而現在,這樣的感覺不再,他的表情與肢體語言都顯得沉穩自信。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可讓人放心依靠的男人,毫無疑問。
我怔怔的凝望他。眼前的男人,熟悉無比,卻又帶出一點陌生氣息。
以前都不覺得,這一次才驀然發現,原來雲庭,已經長成了一個頗有異性吸引力的男人。再不是性別模糊的青梅竹馬。我的心,讓一隻無形的手揪起,緊張的跳動幾拍。
雲庭走到我身前,伸手拍拍我的頭,還是一向的親昵姿態。“小呆瓜,呆掉了?”他問我。
麵對他,我居然有手足無措的感覺。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問:“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先通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