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堅持我並非全然唯心。至少,我看到兩名綁匪節節敗退。
可是之前的麻醉槍藥效又再上來了,我的眼皮漸漸開始沉重。我再咬一咬舌頭。一定要對抗藥效,到我看到雲庭安全了,才可以暈過去!
啊突然綁匪之一一個打滾向我這邊滾開來。另一個綁匪則是雙手一張,向雲庭大力撲擊。我此刻已經分不出綁匪誰是阿甲誰是阿乙。
如電光火石的一瞬,纏住雲庭的綁匪踉蹌著跌倒,而一隻黏濕的手,五指扣上我的咽喉部位。
“住手!”嘶啞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我現在也不能憑聲音判斷出現在製住我的人是綁匪甲還是綁匪乙。
雲庭收手,轉向我與綁匪這邊。而躺在一邊的另一綁匪哼哼唧唧,顯然一時半會無力爬起。
我身邊的聲音在獰笑:“馬上讓我的兄弟給你戴上手銬,不然,我馬上把這小妞兒……”他故意頓一頓,加重恐嚇意味,跟著才接下去,說:“扭斷她的脖子!”
其實這樣危急的關頭能有什麼想法?我居然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雲庭有事。
綁匪說過話後至多一秒鍾,我已經奮起全身的力氣,整個身子向右手邊綁匪處撞過去。
也許倉促中綁匪無法扭我脖子,角度已經變化,他使不上力。於是另一隻手往我後頸上招呼而下。至於雲庭,我眼角餘光瞄到他正飛身而起。
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暈過去之前,我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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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
一有朦朧意識我腦裏便自動播放昏迷前的一幕幕場景,神智幾乎是立刻清醒。我大叫:“雲庭!”身子緊張的彈起。
“小憩!”一雙穩定的手按住我彈起的身子。“沒事了,別怕,小憩。”
我抹一把額上的汗,怔怔的轉過頭去。
雲庭的臉出現在眼前。他含笑看著我,神情溫和,眼睛裏不容掩飾的關切流露。
這時我才發現窗外隱隱透進光線來,已經是黎明時分。而我也不再置身於倉庫裏,而是躺在柔軟的床上。
這床……這房間……我也不熟悉。我還沒有被雲庭送回我家裏去。
我略為鬆了一口氣,連忙伸出手緊緊拉住雲庭。
他以為我想起之前的事害怕,也任由我拉著,柔聲安慰我:“不怕了小憩,現在沒事了。”
其實我是害怕他一轉眼又玩失蹤,他有這樣的前科,我不得不如此。
我還記得我之前幾次以為自己即將死去。那個時候,心裏有那樣強烈的遺憾……我還沒有聽雲庭對我說出情人之間的愛語,有過情人之間的甜蜜光陰,難道我就這樣便死去?
太遺憾。如果就這樣匆匆走完一生。
從生到死這樣走過一趟,我額外覺得,歡樂須及時記取。
雲庭,我把這個帶著甜也帶著澀的名字在心裏咀嚼數遍,這次,我一定要落力爭取。
我嚴肅的說:“雲庭,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雲庭怔了怔。看了看我的神情,他說:“好,你說。”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來。
我一鼓作氣的說:“我知道你每晚都來看我。我也知道你對我不僅僅是兄妹之情。我還知道你有困擾,這困擾讓你一再拒絕我。我想,我有權知道你拒絕我的真正原因。”
其實我不見得確認雲庭對我的感情不僅僅隻於兄妹之情。不過我總要賭一記。
我感覺到手裏雲庭的手臂又僵硬,連忙使勁拉住他。
雲庭看著我。過許久,他才歎一口氣。“小憩,”他要求,“別問那麼多。相信雲庭哥哥總是為你好的。”
“是不是為我好,隻有我本人才能判斷。”我打斷雲庭的話。“我一定要知道原因,雲庭。你要判我死刑,也要讓我死得明白才行。”
雲庭怔住。隔半響他說:“沒有原因。看來你已經痊愈?那麼昨天晚上那一場驚嚇也有點意外好處。等會送你回家,李媽她們一定開心。”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話!心裏又急又委屈,衝動之下我一下子從床上翻下來,站起。
因覺得站起來說話,也許更有氣勢,加以肢體語言,更可以表達此刻內心激烈情緒。
“小憩你再休息一下?”雲庭也跟著站起。
我討厭他這樣,永遠的雲淡風清,讓我覺得自己象自作多情的小醜。做小醜也罷,今天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誓不罷休。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氣勢洶洶,也許象個小太妹。其實我之前並沒有打算做這樣動作,純是情緒衝動所致。
我原該這樣,媚眼如絲,身子軟綿綿向雲庭靠過去,一把攬住他就不放手,嘴裏再說些讓人耳熱心跳情話,這樣才可能讓男人就範。我知道這個道理。
可是看著雲庭冷淡的樣子,我怎麼完全亂了方寸。所說的說想的,全都不對勁。
連說話的聲音都因為想顯得堅決,而透出兩分惡狠狠意味:“少岔開話題,雲庭你今天不說清楚,我就賴在這裏不走了。”
雲庭輕輕的把我的手掰開。“小憩,你從哪兒學來的這種動作?”他薄責我。“你不走也好,我馬上打電話給伯母……”
原來麵對愛人的拒絕,要控製情緒是這樣困難的一件事。我狂怒。“雲庭,你再這樣棄我於不顧,我就……我就……”一時想不起來有什麼好威脅的,眼尾掃到小茶幾上一柄水果刀,一個箭步搶過去拿起來。
“小憩,你幹什麼?又胡鬧了。”雲庭的臉上終於變色。
我冷笑,笑聲裏頗有幾分慘烈:“雲庭,你今天不給我一個明白的說法,我就死在你麵前!”拿著小刀往心口前一比。
曾幾何時,我齊憩需要靠尋死覓活來挽留男人?我在心裏苦笑。
我看到雲庭的額頭,青筋跳起。他動氣了,我明白。
果然他說:“還不放下!小憩,我頂討厭受人威脅!”
突然淚水湧上我的眼睛。他什麼時候用這樣重的口氣跟我說過話?我的手開始顫抖,我賭氣說:“好,我不死在你這裏,免得你擔了幹係就是。”
說到後麵,聲音有點哽咽。
我一把推開雲庭就往外走去。
這次是雲庭拉住我。“這還不算威脅?小憩,你知不知道擁有生命是一件可貴的事?”
“我的命又不是你的!”我不理他,掙著要走。“少在那裏假惺惺的關心我,我要死還是要活,統統不關你的事!”
我的任性舉動,終於激怒了雲庭。
他重重摔開我的手,大喝:“那好,你去死吧,我不管你了!”臉色鐵青。我從未看過他那樣表情。
我傷心欲絕的望著他。“你叫我去死?是你叫我去死的?”
有一股濁氣湧上來,我甚至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手裏正好有刀,一抬手,我把刀往自己心口處插過去。
雲庭撲上來抓我的手。抓得太急,一隻手指抓在了刀刃上,馬上冒出紅色血液。
我嚇得手一鬆便往後退。當的一聲,小刀掉往地上。
我是愧疚又心痛。偷眼看雲庭,他臉色那樣難看,神情陰沉不定。
我十分擔心雲庭的傷勢,可是看到他的臉色那樣壞,又不敢上前。同時覺得委屈,於是任性的把頭一揚,擺出鬥雞的架勢。
雲庭的情緒失去控製時,原來也這樣可怕。我看他額上的青筋跳了又跳,終於他大喝:“齊憩,你懂不懂得愛惜自己?”
“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嘴硬的說著氣話,心裏有一處地方還在掛住他之前受的傷,同時又覺得絕望,諸般感覺摻雜在一起,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看到雲庭咬住下唇。然後象下定決心,他霍的拽住衣襟大力一撕,鈕扣蹦開,露出他結實的胸膛。
“你問我為什麼不愛你?看看這裏!”他神情那樣激動,一邊說,一邊把衣襟使勁一拉。
我立刻發現他的左肩,自鎖骨往下,長長一條傷疤,足有三四十厘米。
觸目驚心。
所以有不快爭執馬上全數淡去,代之而起的,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心痛。“雲庭!”我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這個傷,是什麼時候的事?現在看上去,仍那樣猙獰。
而當雲庭重傷在床時,我在做什麼?夜夜笙歌還是燈紅酒綠?我心虛。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與雲庭永遠沒有平等過。永遠是他照顧我,而我,我甚至不知道他曾受過什麼傷。我這樣好叫愛雲庭?
雲庭慘笑。“知道了吧?一個自己生命都朝不保夕的人,如何能讓你幸福平安?小憩,很抱歉令你錯愛了。我不是能陪你一生的人。”
“雲庭!”我叫了他一聲。
他話裏那種落拓心傷的語氣讓我的一顆心痛楚不禁,而他的表情,那樣幽遠,眉宇間的愁鬱終於不再在我的眼前掩飾。我什麼也不能想,第一反應就是撲上去想要抱著他。身體語言最能說明我的安慰與情意。
雲庭不肯讓我抱,神色十分慘淡。他說:“小憩,我不是不愛你,是不能連累你。昨天我已連累了你一次,我永遠不想有下一次這樣事件發生。”
我哭了,感動得無法言喻。原來雲庭真是愛我的。他的退避他的放棄,全是基於我安全上的考慮。
我可以想象他一次一次拒絕我時,心裏的痛苦。誰能做到象雲庭一樣,為了我的安全,寧可苦苦壓抑自己的心意?
嘴裏卻說不出感動的話來,隻是胡亂抹一把臉上的淚,然後喃喃的說:“雲庭,你手上的傷……紗布酒精在哪裏?”
雲庭自門後拿出急救箱,我連忙替他包紮。手藝太過生疏,包得他一隻手象豬蹄。
雲庭看一眼我的傑作,苦笑著問:“小憩,你包成這樣,我如何開車送你回去?”這時他的情緒又恢複平靜。
我仰頭看他,俊美的一張臉,看著我時,眼底溫柔愛憐的神情。
光是這樣的眼波也無端端的讓我有被融化感覺。怎麼舍得放開他?有一刹那我真的覺得,跟這樣一個人一起,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