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升立即跳了起來,“哎哎哎,你找死也不能這樣啊,這可是有劇毒的啊!”原來,這個瓜裏喂了毒藥,王彥升抓住李處耘的手指,用嘴猛吸,吸一口吐一口,吸一口吐一口,李處耘不動聲色地看著,吸到最後,他整個手指都泛白了,王彥升又給了他兩粒藥丸,“吃了,這個是解藥!”
李處耘吃了藥,還是來回踱步,最後說:“李筠乃武將出身,號稱大周第一,他要見我們肯定是一身戎裝,這個東西難起作用。”
王彥升不樂意了:“你說不起作用?那什麼能起作用?”
李處耘還是搖頭。
兩人好不容易稍稍睡了一會兒,第二天早晨起來,還是想不出法子。第二天,李守貞就派了人來,原來李守貞終於說服父親,讓人去迎接他們。
李處耘和王彥升,到了潞州節度使衙門口,李守節和呂邱仲卿才裝模作樣地迎出來,兩個人作勢要下跪,李處耘馬上攔住道:“守節大兄,你我不用拘禮,隻是節度使大人在哪裏?我們可是帶了皇上的禦旨來了,還有禮物。節度使大人不接旨,傳出去不好聽啊。”
李守節道:“家父正在準備,請兩位欽差大人到偏廳稍稍休息。”
李處耘和王彥升跟著李守節往裏走,路邊一步一崗,潞州軍士的確訓練有素,人人挺立如旗杆一般。到了偏廳,兩個人打眼一看,偏廳裏外圍著軍士,李處耘知道李筠是做好防範了,他讓人把京城帶來的禮物全部放下,然後把禮物單子交給李守節,讓李守節過手。
李守節倒是謙恭,一一過手,然後命人上茶。
李處耘和王彥升就坐著喝茶,一杯茶,兩杯茶,三杯茶,一直喝到了晌午,又喝到太陽都偏西了,李筠還是沒有出現。“連飯也不準備讓我們吃了?”李處耘心裏嘀咕,“如果是那樣,恐怕我們今天是跑不掉了,李筠非得殺我們不可啊。”李處耘心裏想著,看王彥升眼神不對,他知道王彥升要發飆了,忙道:“守節大兄,王彥升王將軍乃是都城巡檢,他這次是特地慕名前來,想向李老前輩拜師學藝,不知道是否有緣。”李處耘也不提皇上禦旨的事,知道李筠不出來是不肯接旨,就是不願意做宋朝的官。
就在這時,呂邱仲卿終於出來了,呂邱仲卿走到李守節跟前,“少主公,老主公為兩位欽差準備午宴,樣樣菜都親自過問,現在終於準備好了,請兩位大人入席吧。”
李處耘雖不樂意了,但這鴻門宴還是得吃。看四周站著的都是潞州的兵,這些人,說不定就是來結果他們性命的。李處耘站了起來,王彥升也跟著站了起來,李處耘悄悄打開禦旨,放在袖袋裏,“一會兒見到李筠,來個突然襲擊,就頒給他。”他心裏想。
到了宴會廳,李處耘一看,李筠果然是坐著的,根本沒有站起來迎接他們的意思,又一看,那是每人一個的小方桌,主人和客人之間隔得遠著呢。潞州和北漢接壤,再往北邊和西邊,就都是草原。這裏的人,吃飯時也帶有草原風俗,每人一張小桌子,上全羊是最大的尊敬,羊肉對他們來說,那也是最好吃的東西。
羊肉已經擺好了,得用手撕,酒也擺好了,每張桌子邊上都站著一個美女,她們是專門為客人斟酒的。
李處耘靈機一動,幾步走上前去,靠近了李筠。李筠有點警覺,他身後的護衛立即衝上來,李處耘試出了李筠是真不放心他們。他掏出禦旨和書信,放在一塊兒,道:“李老將軍,皇上讓我帶了禦筆親書的信給您,皇上說他想您,特讓我們來問候老將軍。”說完,他雙手遞上,李筠坐著沒動,但是他那護衛不明就裏,伸手就接了轉遞給李筠。李筠沒法子,也隻好接了放在一邊。
“二位將軍,乃軍中豪傑,青年領袖,老朽佩服得緊,特地備置了一點薄酒,請你們賞光。”李筠倒也客氣,說來也是,李處耘和王彥升之前沒有得罪過他,相反,同在周朝為官時,他們兩個地位低,還是很尊重李筠的。李筠端起酒杯,道:“來來來,今日隻是飲酒,別的不談,按照我們的禮節,遠方的客人來,我們要先幹三杯為敬!”說著,他一連幹了三杯,李處耘和王彥升心裏想:“讓我們餓到現在,又讓我們空腹飲酒,這是什麼路數?是不是要讓我們醉酒失態,然後治我們的罪?”李處耘和王彥升都是海量,就是三十杯酒下肚也不在話下,幹完後,兩人又回敬了李筠三杯。
兩人坐定,剛想動手來點羊肉,卻發現桌上既沒有筷子,也沒有刀子。這時,呂邱仲卿端著酒杯走了過來,道:“兩位將軍能來潞州,是我們潞州百姓的洪福,我代表潞州百姓歡迎兩位大人。”話剛剛說完,呂邱仲卿仰著脖子,三杯酒眼見著就幹完了。
王彥升立即站起來,道:“呂邱先生,我是一介莽夫,不過也聽過先生的大名,佩服得緊,就讓我代表我們二人喝三杯,然後再回敬您三杯吧。”他有點擔心李處耘,要是李處耘醉了就不好辦了,他隻能犧牲自己。可呂邱仲卿不高興了,他道:“哎,將軍,哪裏有這等話來,我當然是要與您二位一個一個來。否則,敬意不誠,我們潞州百姓是不答應的。”
王彥升一聽,這怎麼就代表潞州百姓的民意了?喝個酒還那麼講究?他隻好耐住性子,等著呂邱仲卿先和李處耘喝了。他摸了摸腰裏的玉石金瓜,偷眼看看李筠,果然讓李處耘猜著了,李筠穿著戎裝,身上披著軟甲。
這一頓喝,李處耘和王彥升沒過一個時辰,就有點支撐不住了,李處耘想來想去,隻好站起來嚴肅地說:“各位大人,我和王彥升將軍不勝酒力,還請各位原諒,隻是你我同朝為官,今日有機會遇見,實在是高興得緊。而今日更是一個喜慶的日子,就在剛才,李老將軍接了皇上的禦旨,升任中書令,皇上說了,李老將軍是國家功臣,為國守邊,應該和皇上一起共享天下,應該是一字並肩王。讓我們一起祝賀王爺!”
李處耘雖然喝多了,可是他心裏清楚,這個時候要是弄不好,是要殺頭的,還會背上罪名,隻要李筠說欽差大臣侮辱他,那他們二人就肯定沒命了。於是,他舉起酒杯,作勢喝了個幹淨。
李筠身邊的人不明就裏,“呼啦”一聲,都對著李筠大呼小叫地祝賀起來,然後幹杯的幹杯,斟酒的斟酒。就在此時,李筠突然泣不成聲,他心裏憋屈,趙匡胤明明竊了國,還大鳴大放地來封賞他,而他卻要被迫接受封賞。“我愧對太祖啊!”他讓李守節去請周太祖郭威的畫像,李守節不敢不請了來,他捧在手裏,大呼:“太祖,我愧對你,沒有守好你的江山!”
王彥升從斟酒的美女手裏奪了酒壇子,往李筠身邊來,李筠身邊的護衛警覺得很,擋住了王彥升。王彥升還要往前趨,另一邊又來兩個護衛,李筠這才反應過來,看看王彥升,道:“王將軍,你是要和老夫飲酒?”
王彥升見狀,隻得說:“大喜的日子,當然要飲酒,不醉不歸麼!我看將軍也是海量之人,何不痛快一些,我們就以壇為器,喝個痛快。”
斜對麵,李筠手下大將儋珪站起來,道:“聽說王將軍刀法驚人,改日倒是願意用我的槍和將軍遊戲一番。今日得見將軍,果然儀表非凡,願意和將軍交個朋友,陪將軍來上幾壇。”
王彥升本來是想用喝酒作掩護,借機靠近李筠,然後擇機除掉他。不想儋珪手裏也提著一壇酒,另一隻手卻悄悄地使著力氣,點住了他的腰眼,儋珪明著也不敢亂來,隻能暗地裏抵著王彥升。王彥升的穴道被儋珪控製了,腦袋“嗡”的一聲,氣血上衝,他瞪著紅眼睛,看看李處耘,李處耘別過臉去,不看他。王彥升整個身子再加一壇酒,全部撲向儋珪,儋珪不能躲,也不能反擊,隻好張開手,給王彥升來了一個懷抱。這個當口,王彥升用腳踩住儋珪的鞋子,手從酒壇子後麵伸出,推了一把,儋珪“嗵”的一聲向著李筠倒去,王彥升說時遲那時快,抬腳就向李筠奔去,可是身體還沒動呢,腳下一絆,摔在地上,他跟儋珪又抱到一塊兒去了。
李處耘對著他瞪眼睛,原來是李處耘絆的他,他氣得沒脾氣了。他想起身喊話,不承想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當王彥升在客棧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晌午,李守節和李處耘在樓下等他多時,他迷迷糊糊地下樓,看見昨天為他們斟酒的兩個美女正穿紅戴綠地站著迎接他呢。李守節道:“父親派我進京向皇上謝恩,我跟你們一起走。”
王彥升摸摸臉,心想: 怎麼風向一夜之間變了?是不是昨晚的酒喝出了效果?
李守節打開一隻箱子,道:“這是送給王將軍的,家父讓我向您問好。”王彥升一看,裏麵全是金銀珠寶。他不愛錢,愛美女,倒是盯著那兩個美女看。李守節是聰明人,一看就知道王彥升的意思,又道:“這位是家父送給您的。”李處耘插話道:“兩位都歸你,我不要。”王彥升看看李處耘,李處耘說的是真心話,他家裏有個母夜叉,誰也不敢惹,帶著小的回去,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皇上發話。王彥升聳聳肩,對李處耘道:“好吧,我就代你收著。”
三人一路無話,晝夜趕路,到達洛陽時,洛陽的地方官給了李處耘一封皇上的密信。李處耘一看,後悔不迭。密信說的是,事態有變,李重進已經安撫好了,要他們先解決李筠,讓李筠盡快造反!李處耘知道,這出戲,上半場已經演完了,戲名叫《勸歸順》,下半場要開始了,叫《逼爾反》。李處耘這會兒還不知道,皇上讓人偽造了李筠給李重進的回信,大意是說他李重進跟李筠不是一路的,李筠不會和李重進合謀。如今,李筠準備歸降北漢,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這信能迷惑李重進一時,但李重進日後要是真的好好想想,一定會看出破綻。現下,必須逼李筠立即謀反,然後盡快平定李筠,讓全天下人看看新皇上的厲害。
李處耘催促大家盡快趕路,他恨不得一夜到京城。李處耘知道,皇上在京城已經安排好了戲,隻要李守節一入戲,下半場就能開演了。
進入京城,他們把李守節安置到了驛館,驛館裏熱鬧非凡,住滿了軍人,都是外地來的軍官。一問才知,他們是要征戰潞州。
李守節臉色煞白,道:“李將軍,皇上剛剛賜給家父一字並肩王,我不是來謝皇恩的嗎?您可得多替家父說話,家父是真心歸順大宋,願意為大宋守疆。”
李處耕安慰李守節道:“李兄,皇上對你們父子,視同親人兄弟。明天,你見了皇上,說明你們父子的真心,就一切都好辦了。”
兩人跟李守節匆忙告別,急急地來見皇上。一見皇上,王彥升立即就說:“李筠是一定謀反了,他當著我們的麵,拿出周太祖的畫像一通哭,還說他對不起周太祖,一點沒把我們兩個欽差放在眼裏。”
李處耘也說:“是啊,我們到了潞州,他不僅不出來迎接,就算我們上了門,他還不接旨,最後還是我硬塞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