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都說小豬會遊泳?你知道不?”
小豬抓住我肩膀上的一塊肉,大驚小怪地問。
“知道啊。衡水河小鎮每年不都舉辦一次小豬遊泳大賽嘛。”
“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的呢。原來真有這麼個比賽。今年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就開始啊。”
“我也要參賽。你現在就教我遊泳吧,我可以允許你繼續喜歡我。”
“嗯。”
“河水好急!”
昨天下了一夜暴雨,衡水河水勢洶湧,浪花翻滾。小豬把蹄子下到淺水區域,肩膀頂著河岸上的岩石,站穩身體,看著嘩嘩東去的河水,猶豫不決。
“那我們換個池塘練習吧。”
“不。就在這兒。”
我就知道她會這樣。
“我先製訂幾項規則。”
“好吧。反正你愛規定一切。”
但我沒有說出聲。
“一、你的手不能碰到我的腰。”
“嗯。”
我看看她的腰。
“二、你的手不能碰到我的屁股。”
“嗯。”
我看看她的屁股。她的蹄子猛然抬出水麵,踢了我一腳。
“三、你的手不能碰到我的腳心。”
“我隻是教你遊泳,動你腳心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你動我腳心做什麼。我隻是先規定一下。如果你看我不高興,就撓我腳心,我如果笑了,你不要相信我笑了。”
“好吧。”
“四、你的手不能碰到我的肚皮。”
“但你看電視上,教遊泳的教練一般都是托著學遊泳的人的肚皮呀。那樣才會浮在水麵上。”
她看著我,不說話。她的眼神穿過我的身體,在我身後的水麵上擊起層層浪花。
“好吧。我不托你肚皮。”
她站在衡水河的岸邊淺水中,蹙眉頭看著河水。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呢?小豬。”
“等一下。我還有幾條規定沒有想起來。”
“……還有什麼?”
“不要打斷我的思路。我不正在想嗎?”
“哦。”
“六……”
“五……”
“五、你的手不能碰到我的胳膊。”
“胳膊也不讓碰到啊?”
“除非你不是故意碰到我的。”
“什麼叫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就是——嗯,就是,你是教我遊泳的時候碰到的我的胳膊,不是你想碰我的胳膊的時候碰到我的胳膊。你不要存著僥幸的心思,你一旦是懷著想碰到我的胳膊的心思而不是懷著單純地教我遊泳的心思碰我的胳膊的時候,我如果覺察出來,就給你一蹄子!”
“還有哪兒不能碰到呢?”
“我的驢臉!”
她仰著脖頸,剛伸展開四肢,朝河水使勁一躍,就淹沒在了水麵下。
隻看見水麵上“咕嘟嘟”冒出一大片焦急的水泡。她艱難地掙紮著露出半個腦袋,眼睛內盡是慌亂,早已沒了過去的霸道。
“救……我……”
她急促地說了兩個字,便又被河水吞沒了。一瞬間,又浮出河麵。
“托著我的腰……”
我這時才想起來去救她。
“托著我的屁股……”
其實河水沒有那麼深,隻是剛好能淹沒了她。還好我比她高一點兒。
她無助地掙紮著,又浮出水麵。
“托著我的肚皮……”
我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淺水區。但她的腳還是慌亂不安,不由自主地軟了膝蓋,癱倒在淺水中。我找到她的腰,托住她的肚皮,推著她的屁股,把她拉到岸邊。
她幾乎筋疲力盡了。
“不許……碰我的腳心……”
小豬把肚子裏喝進去的水吐出來,吃了點麥麩與青草,第二天身體就恢複如初了。她和我站在小豬遊泳大賽的河岸看台上,遠看著緊張進行的大賽。
“如果我昨天也學會了遊泳的話,今天肯定可以奪冠。”
她的語氣鏗鏘有力。
“嗯。
“但都怪你。碰到我的腳心。”
“……我沒有碰你的腳心……”
“我聽你媽媽說,你在日記裏寫‘我希望小豬永遠學不會遊泳;這樣的話,每年夏天我都可以教她遊泳了。’沒有想到你這麼喜歡和我在一起。”
“嗯。”
“你是怎麼學會遊泳的呢?”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不生氣。昨天你救了我呢。”
“小豬,我不會遊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