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定於五月一日晚九時正式展開,這一天,亦是我軍對當麵越軍所實施的新一輪大規模進攻行動後的第三天。
時間已到,在進攻部隊的有力策應下,破襲分隊從戰場的另外一個方向,迅速向越軍陣地的空擋處播去。進入越軍的陣地後不久,山上突然響起一聲越南語的大聲詢問聲:“口令?”破襲分隊哪裏曉得他們的口令,但是,既然行蹤已經被敵人發現,麵對敵人的詢問便不能不有所反應。因此,敵人的詢問聲剛停,破襲分隊便用越北方言隨口回答道:“送彈藥的。”不知這幫躲在山洞的洞口擔任警戒任務的越軍是不是因為剛剛遭受了我軍炮火的一陣猛烈打擊後,大腦此時還處於發懵狀態,聽下麵的人回答說是送彈藥的後使信以為真?還是因為他們當時的口令真的就是“送彈藥的?”或是因為其它別的原因?總之,在聽到破襲分隊的回答後,他們便沒有再問下去。
穿過第一道防線,轉過山腳來到對麵的那座山下時,上麵再次響起了同樣的詢問聲。見狀,破襲分隊根據上次的經驗,照葫蘆畫瓢,仍舊以那句“送彈藥的”應對之。不過,這一次的運氣便沒有上一次的那麼好了。一連兩次詢問後,見下麵的人兩次均以“送彈藥的”回答他的詢問;待破襲分隊第二次的回答聲剛落,一陣密集的子彈跟著便落了下來,當即造成我破襲分隊兩名人員一死一傷;其中一名隊員身上背負的炸藥也被擊中,所幸這些炸藥均為塑性炸藥,即便是被子彈貫穿也不會爆炸。為了繼續麻痹敵人,麵對敵人的射擊,我破襲分隊並沒有開槍還擊,而且伏在地上一邊躲避敵人射來的子彈,一邊用越軍中流行的“口頭”語和俚語對射擊之敵進行喝斥與謾罵。待射擊聲停止後,被阻於後麵的十幾名隊員這才起身帶上傷亡的戰友,迅速趕上等候在前麵的隊員。在接下來的行進中,破襲隊曾經兩次險些與向前運動的兩股越軍相遭遇,但均因先敵發生,從而順利地避開了他們。在第一次的險些遭遇中,由於距離較近,通過敵人的一問一答,破襲分隊意外地獲得了越軍此時的口令。這次意外收獲,為隨後的穿插行動提供了相當大的便利。
負責防守儲備庫的越軍被一分為二,一部駐守在儲備庫入口內的工事中,一部駐守在儲備庫外的掩體裏。此前,這片區域由於連續遭到我地麵炮兵的數次不規則炮擊,為了躲避炮火,防守之敵此時還都呈龜縮狀。趁此機會,到達目標區附近後,掩護組便開始迅速占領要點,以控製戰場;隨即,攻擊組開始秘密接敵。就在攻擊組尚在儲備庫的大門外安放炸藥之時,突然遭到掩體內越軍的射擊;見狀,掩護組當即便對射擊之敵實施火力壓製。
待第一道大門被炸開後,攻擊組隨即使用輕型火焰噴射器及火箭彈開始向儲備庫內進行射擊。此次集火射擊,在給防守之敵造成大量殺傷的同時,還炸開了儲備庫內的第二道大門。待爆破組進入到敵儲備庫內將炸藥和定時點火裝置安裝完畢,我破襲分隊隨即便開始回撤。敵後作戰除了能夠給敵人以意想不到的打擊外,這種打擊給敵人所造成的巨大的心理恐慌,同樣是不言而喻的。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八日,完成了在“前指”的工作任務之後,當天下午,常成便乘車回到了前進基地。
第二天早上起床後正在洗潄,便見值班參謀莫文生匆匆走了過來,通知常成到值班室去接電話。得知電話是“前指”的張副支隊長打來的,迅速把臉擦了一下之後,將水往滲漏池裏一倒,隨手將臉盆放在一旁,便連忙動身往值班室走去。
來到值班室,剛拿起話筒,還沒容常成開口,便聽見張副支隊長在電話裏問常成道:“看見十六號車了嗎?”十六號車是一台吉普車,最近這段時間一直負責在前進基地與“前指”之間傳遞信件、接送人員等工作。此時,十六號車的發動機正工作著,並開著夜行燈停在值班室前麵的空場地上,常成過來的時候便注意到了。聽了常成肯定的回答後,張副支隊長便交待常成道:“現在就把電話放下,然後,啥話都不要說,立即乘車過來。”見張副支隊長把話說得如此緊急,遵照張副支隊長的提示,把電話放下後,出了值班室的帳逢,常成便直接向十六號車走去。十六號車的司機小章坐在車裏已經等候多時了,看見常成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車窗外,便欠身從裏麵將副駕駛這邊的車門打開,請常成上去。
從前進基地到“前指”,僅乘車行進的這段路程便需要大約一個小時,由於天色尚暗,出了營區的大門後,小章便將吉普車的大燈打開,駕著吉普車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顛簸著快速向前行駛。在即將到達停車場的路上,那裏有一條就近上山通往“前指”所在地的小路,平時接送人員,小章也都是將車停在那裏供大家上、下車。見小章這次在經過那裏時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將車停下,常成便提醒了他一句;說罷,見小章沒有任何反應,常成隨即便再次提醒了一句。這次小章終於有了反應,等常成話音一落,便立即答複常成道:“到停車場再下車。”
從這裏到停車場不僅還有接近二十分鍾的路程,並且,從停車場前往“前指”的路程反而變遠了。由於張副支隊長在電話裏並沒有告訴常成因何事讓常成這麼著急地過去,常成便猜測莫非是因為自己的工作出現了什麼紕漏?由於百思難得其解,一路上,常成的心裏便一直在那裏犯嘀咕,所以,見小章說是要把自己拉到停車場裏去,常成此時哪裏會有心情隨他一道去“兜風”看風景?等小章說罷,常成便懶得再跟他哆嗦,伸手便去關車鑰匙。
小章根本料想不到常成在處理這個問題上的態度竟然會如此堅決,等去踩刹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吉普車的點火開關已經讓常成給關掉了。汽車的行駛速度雖然並不是太快,但是,由於道路狹窄,又正好行駛在一個下坡地段,所以,當點火開關被關掉後,在慣性的作用下,吉普車一下子停不下來,車身便猛然向前“嗵嗵”地拱了兩下,幸虧小章隨後采取的補救措施得當,才沒釀出交通事故。
由於工作上的關係,小章這段時間與各級幹部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多,為了避免出岔子,便特別注意對自己工作中的經驗教訓進行總結。通過這件事情,小章後來又總結出一個教訓:即領導的意誌千萬不能違抗,否則,他敢把你的車搞翻;哪怕是他本人當時就坐在車裏麵。不過,對於小章來說,常成隻是一個小領導,上麵還有一個更大的領導在管著他。因此,見車尚未完全停穩,常成便已經打開了車門準備下去,情急之下,小章把尼股一磨,伸出雙手從後麵將常成攔腰抱住的同時,緊張地用近乎哀求的聲調跟常成道:“常參謀,你可千萬不能下去;早上唐科長專門交待過了,讓我一路上要保證你的絕對安全,少了一根毫毛就要把我拉出去槍斃。”小章所說有唐科長,指的是作戰科的唐副科長,目前正隨張副支隊長在“前指”工作。隨即聽常成跟他說:“我的命還沒有那金貴,趕緊鬆手”後,小章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把常成箍得更緊了。
想到小章隻是一名普通的戰士,大家各司其責,自己何必要“為難”他呢!在一連催促了三、四遍後,見小章仍舊沒有鬆手的意思,常成便隻好答應隨他一起到停車場。見常成已經把車門都給關上了,確信常成真的不再提前下車後,小章這才終於放開了箍在常成腰上的手。
來到停車場下車後,小章先是跟在常成的後麵往前走,等來到山腳下準備上山時,小章卻突然一下子搶在了常成的前麵攔住常成,並將唐副科長交待給他的話轉告給常成,說是上山的時候,讓常成跟在他身後五十米處行進;說罷,這才轉身開始往山上走。走出十幾米後便又停下來回頭去看常成,見常成站在原地看著他,這才又轉身繼續往山上走。小章今年已經是第五年的兵了,見小章上山時,一路上快速趟著小碎步,顫顫巍巍的像個“小腳”老太太似的,常成心裏著實想不出來,唐副科長一早晨在電話裏到底給小章灌了啥藥?把個好端端的小章竟然給“鬧”成了這副模樣。
“前指”設在群山中的一處山腳附近,那裏一共搭建著六頂帳逢;兩頂供“前指”機關使用,三頂供參戰的隊員們使用,剩下的一頂供炊事班使用。“前指”機關的那兩頂帳逢前門接後門被並聯在一起,後麵的那頂帳逢是指揮室,前麵的這頂帳逢是會議室。會議室一進門的左側是用數張床鋪板搭成的通鋪,供在“前指”機關工作的部分參謀人員使用;一進門右側的右上角是唐副科長的床鋪,對麵是張副支隊長的床鋪,兩人的床鋪之間還支著一張床鋪板,充做辦公桌,上麵搭著一張藍色的大桌布。張副大隊長和唐副科長此時正麵對麵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靜等著常成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