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永遠的士兵(三)(1 / 3)

房子剛蓋好的時候,大川住西房,大川的兄弟住在堂屋後麵的那間小隔間裏。後來,等大川的兄弟結婚時,大川便主動把西屋讓給了他的兄弟住。為了不影響大川休息,等大川上床後,陳媽媽便招呼常成隨她一起到外麵去坐。來到西屋側前方的一棵樹下把桌椅放好,又進屋去把常成的茶水端過來後,陳媽媽便再次進屋去把大川的女朋友——春風今年剛照的一張半身黑白小照片拿出來遞到常成的手上讓常成看。照片上的春風,長著一張稍方些的瓜子臉;紮著一對粗而短的辮子;眉毛看上去比一般女孩子的眉毛略粗;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既明亮又充滿了靈氣,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既有主見、又聰明能幹的主兒。

就在常成還在對著春風的照片看的時候,陳媽媽便又把大川跟春風之間的事情說給常成聽。

大川比春風大一歲,兩人從小學到中學都一直是同班同學。等初中畢業後,兩人各自回家務農,在以後的幾年當中,一直未曾有過聯係。直至一九八O年春節前,春風隨公社組織的慰問團到榮軍院去慰問大川的時候,兩人這才再次見麵。

春風他們家住在茶廠裏,春風當時正在茶廠設在縣城裏的商店裏當營業員。考慮到春風所在的商店離榮軍附近,春風又是個女孩子,人也長得好看,公社慰問團來到縣城後,負責帶隊的幹部便派人去把春風喊上,好讓春風等會兒去了以後給大川獻錦旗。茶廠屬於公社管,見公社慰問團既然用得上他們這裏的人,商店的負責人二話沒說,便讓春風隨他們去。

春風當時的想法跟許多年輕人的想法差不多,對參加慰問這種事情隻當是去湊熱鬧,所以,路上見沒有人跟她說起過這是要去慰問誰,春風便也不用去開口問。等來到榮軍院,看見大川坐在裏麵,春風這才意識到原來慰問的人當中居然還包括大川。想到上學的時候大川是一人高,幾年之後,大川突然變成了半人高,等看見大川的那一刹那,春風吃驚得整個兒人一下子完全愣在了那裏。當時,不僅前麵的帶隊幹部跟大川說了幾句啥話春風一句都沒有聽清楚,就連隨後輪到春風上前獻錦旗的時候,還是後麵的人推了她一下,春風這才木然地走了過去。等大川伸手從春風的手上接下錦旗,兩人四目相對,默默地盯著大川的眼睛看了數秒鍾之後,春風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哇”地一聲便當眾哭出了聲;然後,頭一扭抽身邊哭邊往外跑。見春風的情緒如此激動,在場的其它人都隻當是春風人年輕、思想單純、心地善良、階級感情深方才如此。自從那天看見大川後,每次一想到大川,春風心裏就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以至於那個春節、整整一個春節都沒有過好。

由於心裏老是掂記著大川,等“十五”過後,商店開始營業的當天晚上,春風便邀上與自己的年齡差不多的同在商店裏上班的女同伴一塊兒到榮軍院裏去看望大川。頭一次與大川見過麵後,見跟大川挺說得來;以後,春風隔三岔五地便會到榮軍院去看大川。日久生情,兩個人後來便開始談起了戀愛。

俗話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傳到春風父母親的耳朵裏去了之後,春風的母親便專程從茶廠趕到縣城去找春風,當麵向春風求證這件事情。因為擔心其父母反對自己跟大川交往,麵對詢問,春風便沒敢承認。春風的母親此時也隻是聽別人說,手上並沒有拿到直接的證據,所以,見春風說沒有這回事兒,便姑切相信春風說的是真的。那天上午,母女倆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後,春風的母親便離開了。

想到自己跟大川之間的戀情既然已經被其母親有所察覺,當天晚上晚飯過後,像往常那樣,春風便獨自一人前往榮軍院去找大川,打算將其母親上午來找她的事情說給大川聽,好讓大川提前有個思想準備。不曾想,剛走到榮軍院的大門外,春風便被其父母給截住了。事已至此,見再也無法隱瞞下去,窘迫之下,春風便隻好承認自己跟大川之間確實是有那麼回事兒。春風的父親是茶廠的廠長,在當地也算得上是一個“叫得響”的人物,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將來嫁給一個像大川這樣的“沒得腿的人”的。當天晚上在商店裏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春風的父母便把春風給“押”了回去。

春風的心既然已經屬於了大川,春風的父母這樣做隻能夠“關”得住春風的人,卻“關”不住春風的心。在茶廠裏勞動了一個多月後,瞅準機會,春風便跑了出來。榮軍院院長的老婆雖然不是榮軍院裏的工作人員,但是,由於榮軍院裏的人手少,有時見他們忙不過來,也會幫忙做一些雜活兒,甚至還幫其院長丈夫去做住院人員的思想工作。那天上午,院長夫婦正在院子裏晾曬衣服,見春風從外麵走了進來,感覺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過春風了,便熱情地與春風打招呼。見春風這回隻是跟他們點了一下頭,連話都沒說一句便徑直進了大門的寢室;見狀,院長的老婆便認為其中必有變故。

院長夫婦素來都十分同情大川,非常希望春風能夠跟大川好下去。過了一會兒,兩人進去後跟春風一說一問,得知原來是這麼回事兒,便決定幫助他們。就在榮軍院的院長到縣民政局去反映情況之際,春風的父母隨後便趕到了榮軍院。大川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麵還是相當能夠把握住尺度的,為了避免跟未來的嶽父母鬧僵,見春風的父母神情惱怒地進屋後,拉起春風便要讓春風隨他們走,而春風卻不肯走;大川便主動勸春風先回去,有話等以後再說。

縣民政局的領導在聽取了榮軍院院長的彙報後,無一不為春風的行為所感動。為了幫助這對有情人,經過一番慎重的考慮與積極的溝通,一個星期後,便派出一名副局長會同大川他們公社、大隊的相關負責人一道組成了一個勸說團,專程前往茶廠去做春風父母親的思想工作。在鄉下,若是擱到一般人見到這麼大的陣勢,早就給弄得誠惶誠恐了。可是,春風的父親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又是茶廠的廠長,所以,為自己女兒將來的幸福著想,出於禮貌,任由這些人咋跟他講,心裏隻管抱定一個主旨:你有你的千條計,我有我的老主意;就是死活不肯鬆口。一、兩個月之內,見一連去了幾趟均都無法令春風的父母改變態度,此事最後便隻好不了了之了。直至一九八一年夏,春風被公社錄用為一名國家正式幹部後,春風的父母這才不得不把春風從茶廠裏“放”出來。

農村的女孩子差不多在二十歲之前就出嫁了,倘若是哪家的女孩子到了這個歲數還沒有出嫁的話,要麼就是因為其自身的條件太差不好嫁;要麼就是自恃其自身的條件好,從而待價而沽。春風當年才十四、五歲大小的時候,便曾經有算命先生當著眾人的麵說春風是個“七品誥命夫人”的命,並且,說過類似這種話的算命先生還不止一個。春風的父母比較迷信,對此自是深信不移。這既是春風的父母當初為什麼沒有急著給春風說婆家的主要原因;也是春風的父母縱然再怎麼反對春風跟大川交往,卻一直沒有“敢”對春風的婚姻大事采取斷然措施的主要原因。

春風嘴能說、手能寫,很是能幹,在公社工作還不到兩年,便被任命為公社辦公室的一名副主任,成為了一名“國家領導幹部”。考慮到榮軍院距離春風上班的地方比較遠,離自己的家則更遠,為婚後的生活著想,大川現在正在學習電機知識,準備將來把自己的三輪車給改造一下,在上麵裝個馬達;到時候,不僅自己進進出出不再需要麻煩榮軍院的工作人員,並且,馱著春風來來去去也方便。

陳媽媽不可能照顧大川一輩子,大川將來終歸得有個好人來陪伴才是。在目前為止,春風的父母對大川跟春風之間的事情仍然沒有鬆口。為大川將來的生活著想,說到動情之處,其間,陳媽媽還掉過好幾回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