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徐道覆自從東陽敗亡,逃避嶺外,躲過朝廷無數次追擊。
他們忍辱負重,靜待時機,隻管招兵買馬,養精蓄銳,盡管與朝廷不時有個小磨察、小別扭、小衝突,但朝廷因為忙於平定桓玄叛亂,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顧及他們,所以他們得以在嶺外生存發展。
桓玄稱帝期間,授盧循永嘉太守,他不甘此職,領兵攻陷番禺,執住廣州刺史、龍驤將軍吳隱之,自稱平南將軍,攝廣州事,派徐道覆往襲始興(今廣東韶關南),掩入城內,拘住始興相阮腆之。
吳隱之字處默,祖籍濮陽鄄城(今山東鄄城北),祖先為避免戰亂南下,定居建康。他青年時曾有“儒雅”的美稱,勤奮好學,博史通今,口齒伶俐,能言善辯,在建康一帶小有名氣。
當時與他為鄰的太常韓康伯,對他非常賞識,把他安排在自己的手下做一名小官。不久韓伯升任史部尚書,吳隱之也隨之升遷尚書郎。
他為官清正,深受百姓愛戴,據說番禺城(今廣州)石門北有一個山泉,當地人傳說喝了泉水性格會變得貪婪無厭,名曰“貪泉”。 大多自視清高的官吏途經此地,即便口渴也怕玷汙清名而拒飲。公元402年春,他到番禺做官,偏偏不信這個邪,喝了大大的一碗碧綠清澈的泉水,而且即興賦詩一首,表明心跡:“古人雲此水,一歃懷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易心。”
盧循攻陷廣州,出於對他的敬重,倒也沒有動他半根毫毛,看來清官、好官有好報。
安帝反正回鑾後,盧循畏忌朝廷對南方用兵,派使者進貢朝廷,窺探虛實。朝廷考慮到剛遭劫難,百廢待興,想休兵息民,無暇南顧,所以對盧循得休便休,讓盧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
劉裕盡管知道這樣做不次於養癰遺患,但為了避免多頭作戰,贏得休整時間,也隻有采取暫時包容、安撫、羈縻的政策。
盧循雖陽奉陰違,伺機思逞,但對劉裕又恨又怕,知道劉裕在晉廷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位置,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便想出討好劉裕的主意。
他派使者送給劉裕一份益智粽,以示友好,劉裕收到他的禮物,微微一笑,心裏暗暗說:“盧循的雕蟲小計連小孩子都哄不住,還想蒙騙老子,雖然如此,也不宜鬧翻。”
劉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使者帶回一份續命湯,送給他,寓意也很深遠(隻要盧循不服的話,朝廷將來還要用武力蕩平叛亂),同時給他換了生庚八字,結為弟兄。雙方各自心懷鬼胎,暫時相安無事。
劉裕趁機致書盧循,讓他放回王誕及吳隱之,王誕因元顯失敗被桓玄流放嶺南,為盧循逼迫不過,勉強任平南長史。他得知劉裕召還他與吳隱之的消息,明知盧循不願意放他們,還是搖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娓娓動聽:“王誕是一介文吏,未習戎旅,留此無用,不如讓我北還朝廷,我與劉裕平素友善,回去肯定委以重任,將來將軍一旦與朝廷打交道,我可以從中相助將軍,以報將軍對我的知遇之恩。”
盧循凝眉細想,感到王誕言之有理,暗暗思忖:王誕是一個文官,對軍事一竅不通,留在番禺用處不大,但如果讓他返還朝廷,必然感恩戴德,自己在朝廷便會多出一條內線,遇到一些兒棘手的事,也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緩衝效果,既然利大於弊,何樂而不為之?
他故作多情對王誕說:“回北方與家人團圓一直是你夢寐以求的夙願,我成全你,你很快可以成行,希望你不要忘記今日的友情,至於吳隱之嘛,我看暫時難與你同行。”
“我非常感謝將軍這幾年對我的照顧和重用,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沒齒難忘。”王誕聽到盧循放自己回北方,內心說不出有多高興,但他怕盧循出爾反爾,盡量在臉上不流露。
盧循對王誕的話還是滿意的,未來的事情不好亂猜測,王誕將來變好變歹,他也無法下定義。
王誕也是個得寸進尺的人,說妥自己的事便罷了,還要接著替吳隱之求情,他巧妙地打了個比方:“將軍想留吳公,實非良策,三國時孫策也想留華歆,但最後沒能留下來,原因是一境不容二主,將軍既然聽說這個典故,何必因留吳公而得罪劉裕呢?”一番話說得盧循心服口服,思前想後,痛快地放走王誕,放走吳隱之,唯獨不放阮腆之。
兩個人回到建康,向劉裕詳細稟告盧循的情況,劉裕一笑作罷,因為他心中太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