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無論什麼我都會去做。”雲娘毅然回答道。
“我要你嫁人,做我的內應。”李之昂回頭對她說道。
雲娘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一愣過後心中猶如被刀割一般,自己的心意,她不信他沒有察覺,看來終究是神女有意流水無情了。他,也隻是個遙不可及的夢罷了,一切都是自己妄想。她強行壓製自己內心排山倒海的傷痛,這份傷痛好似下一秒就要壓垮她,所以她不能出聲,因為一出聲,便會不可控製地流淚,隻能默默點頭。
李之昂見狀,知道再不舍也隻是為自己添堵罷了,女人,終究沒有權力來得真實可靠,況且這個信念已經伴隨他一生,他馬上就要成功了。於是他迅速從先前那種悲傷的氛圍中抽身出來,交代道:“你是我遠房的表妹,懂了麼?”說罷也不等雲娘回答,便率先離開了。
翌日一早,李之昂去向韓琦複命,說是怕若是贖了這勾欄裏的雅妓,免不得讓別人說我們有侮辱王安石之嫌,顯貴家的姑娘又不合適,小家子裏出來的送出去又丟了韓家的臉,最後選來選去,隻得選了自家的表妹。雖不是大戶人家,從小也讀過幾本書識了些字,樣貌清秀,也算是自己私心,為自家人求個好歸宿,好聲好氣地求韓樞相多多提攜。韓琦聞言,自覺此事甚妥,隨即便找了婆子將雲娘接來看過後,便帶著她上王府賠罪去了。
與其說是賠罪,倒不如說是添堵,王安石對當年之事甚是介懷,不料他韓琦今日又舊賬重提,心中不免窩火。又聽聞韓琦的來意頗有些用新姑娘換原先的青蕪,一筆勾銷的意思,霎時火冒三丈。他把他王安石當作留戀美色的登徒子麼?當下便讓王貴請他出去。可巧牛脾氣遇上了牛脾氣,韓琦見他王安石這般不識相,也不想退讓,一來二去,兩人便在前院鬧了起來。吳氏聽聞這一動靜,隻得出來,朝韓琦福身作了揖,還沒等她開口詢問,就聽得韓琦高聲質問道:“怎得?夫人不知道善妒也是七出之一麼?我堂堂大宋的知製誥,連個妾也納不得了麼?”吳氏著實冤枉,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劈頭蓋臉被韓琦一頓數落,當下便愣了。王安石看此情狀,更是急火攻心,當下便反擊道:“莫要往我渾家身上潑什麼髒水,當初你韓家逼死青蕪,現在隨便塞個人就想前罪盡銷,真是荒唐!”
韓琦看王安石好話不聽,隻能用無賴方法對付了,當下拉了眾人便走,獨獨留下雲娘,邊走邊說道:“這姑娘,今天我是當著眾人嫁進你王家來了,之後你要休要趕,也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說著便消失在門口,隻留下雲娘孤身站立在院內,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算再堅毅的姑娘,經此羞辱,也承受不起,當下便忍不住嚶嚶啜泣了起來。
王安石見韓琦這般無理取鬧,拂袖憤憤離去,隻剩下吳氏和這雲娘站在院子裏,真是尷尬。吳氏之前因青蕪之事動了胎氣失掉一個孩子,是她心裏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疙瘩,又想起丈夫當年為青蕪那般鬧,更是讓她吃痛。今日雲娘的出現,仿佛是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青蕪的存在,這讓她覺得如鯁在喉,甚是難堪。無奈那韓琦吃準了她不會趕雲娘出去敗壞人家清白,當下隻得擺出一個正室應有的大度,接雲娘入府。
是夜,韓府,在大家都熟睡之時,唯有李之昂一人獨自清醒,送走雲娘,他也是無奈之舉,隻得飲酒自傷。酒酣,隻見他從袖袋中摸出一粒銅質勳章,因為常年來的反複磨搓,這枚銅章已經發亮。李之昂望著它,若有所思,想起自己生來經受的種種,不免落了淚,嘴裏嘟囔道:“父親,姐姐,這下你們該認我了吧。”說完便醉倒在案上。
一柄殘燭還在燒著,映襯著李之昂通紅的臉色,頗有幾分受傷的神色,他手中緊緊握著那枚銅章,可見珍愛的程度之深,細細看去,那章上似乎一麵是紋飾,另一麵則刻著一個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