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艱難重重
第一節 初露鋒芒
自那日一場元宵禦宴之後,東京城可謂是要變天了,一方歡喜一方愁,王安石這派,如有神助歡喜異常,王安石的最後一次亮劍,可謂是奠定了他作為改革領袖的地位。至此,對待改革一事,兩派的矛盾對立點便從由誰領導轉移成了是否會傷及自身利益。不得不說,對於王安石變法的反對抗爭,並非一開始就如此劇烈,甚至在此時,更多人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這其中不乏一些士大夫階層的中堅力量。畢竟王安石所提出的財政之道,不需要削減他們的收入,而僅僅作為一種增值的手段,既能為天下百姓謀利,又不傷及自身,何樂而不為呢?
經過為期一月的準備,神宗終於對於這場變法有了第一個正式的動作。熙寧二年(1069)二月,皇上任命富弼為宰相,同時,一個全新的部門——“製置三司條例司”建立,負責人為副相陳升之。
出乎意料的是,王安石並未被授以大權,但這絲毫不影響他作為改革主導者的地位。謹慎如神宗,明白改革須得循序漸進,饒是他身為一國之君,也不得任意妄為,對待變法一事,表麵上還應以穩定為主。所以他一方麵以富弼的威望來安撫人心,一方麵讓王安石躲在幕後,全力支持他組建自己的班底。至此,變法的核心人物,呂惠卿、蘇轍、章惇等人,依次走向曆史舞台。
七月,第一項法令均輸法出台。均輸法的意思很簡單,便是增加發運司的權力。發運司是自宋太祖趙匡胤一朝便建立的一個部門,主要負責淮、浙、江、湖等六路的漕運,把南方的物資運到京城來。但也存在弊端,地方發運使沒有決定運什麼的權力,隻得執行三司長官的命令,而遠在京城的長官因為信息的滯後和與民間的脫節,往往不知道這個時節最好的資源是什麼,更不明白每年每地具體收成如何,隻是憑借印象大筆一揮,發運使隻好領命將貨物拉上來。長此以往,必然造成京城的供需脫節,急需的物資稀缺,積壓的貨物卻還在源源不斷地運過來。奇妙的是,京城並沒有因為這種問題民不聊生,反倒愈發繁榮起來,這又涉及了宋朝的商業。
當時東京城的大街小巷裏,小販商家雲羅密布,京城物資的短缺成了商人發財的機會。同時,一些規模較大的巨賈之家,為了尋求製度的庇護,勾結高官貴族,更有甚者,和後宮攀上了關係,這就像是一股湧動在繁華表象下的暗流。
這種民間經濟的繁榮所造成的巨額財富,因為製度的不完善,從來都與朝廷無關,隻流進官僚商戶後宮貴人的口袋。宋朝此前曆來國力強盛,倒也不計較,隻是到了本朝,今非昔比,國庫虧空,日益沉重的歲幣加之官僚係統內的腐敗,一步步蛀空了大宋朝的基底,致使先帝的葬禮都隻得草草而辦,可見財政改革,已是迫在眉睫。
當今神宗內心又有著自己的大抱負,如何迅速地斂財,成了變法的最初動機。所幸王安石是一個毫無私欲之人,所以他無視這些不成文的灰色規則,無視這個龐大的官商勾結的利益係統,通過增加發運司的權力,用強硬的國家機器,將這筆巨額的財富從他們手中硬生生搶奪過來。
他任命薛向為長官,用皇帝撥下來的五百萬貫內藏錢、三百萬石上供米作為啟動資金,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將這個屬於國家的買辦機構辦得風生水起。這讓皇帝很快便嚐到了變法的甜頭。的確,王安石現在所做的事情,正如他先前所講,不加賦而國用足,不僅解決了京城的供需問題,更讓國家在買賣之間賺取了差價,同時沒有增加官員、百姓的負擔,乍看實在是兩全之策、完美之計,但事實並未如此順遂。
八月,王府。
采辦物資的家丁剛一進府,管家王貴忙迎上前去,“可買到了?”
家丁無奈,搖了搖頭,打開手中漆盒的蓋子,不出所料,空空如也。王貴雖有所預料,還是忍不住失望,低聲歎道:“這可如何是好,自從七月老爺的新法實施,這城中的商戶便不知是得了誰的攛掇,直說老爺是搗毀經濟的元凶,竟紛紛拉起陣營,絕不向王家出售任何物資。已經一月了,家中的存糧早已見了底,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後腳步聲響起,回頭一看,正是夫人吳氏,忙將漆盒順手藏到身後,福身問安。他自小便跟著王安石,忠心耿耿,敬佩其心中誌向,自知數月來王安石已經心力交瘁,吳氏身體一向不大好,這等小事,本該由他作為管家解決,不應給他們添憂。誰料吳氏何等聰慧之人,接連幾日菜蔬上的捉襟見肘她早已察覺,隻消找個後院的婆子一問,便知道發生了何種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