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王安石的唯一正妻,多年來不離不棄,連年在地方奔波,本就不是嬌貴婦人。麵對這種小挫折,早有應對之計。她深知但凡是大字號的商戶,背後都與官家勾結。王安石此舉,的確損害了他們的利益,有逆反心理也是正常,便對王貴說道:“別再執著在這些個大字號的商戶,去城郊東直門外的集市上看看,那裏的百姓,不會有這麼複雜的心思。”
王貴聞言,忙拒絕道:“夫人,萬萬不可,老爺這樣的身份,若是我們王府要到那樣的地方采辦物資,真是失了身份,豈不是更會被好事之人恥笑。”
吳氏卻隻是釋然一笑:“無礙,誰又不是尋常百姓呢?老爺的性子你最是清楚,何時在意過別人的想法。快去吧,莫要打腫臉充胖子,真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才真真遂了某些人的願。”
王貴隻得應下,當即便遣了家丁再去城門外走一遭,傍晚時分,便拎著滿滿幾盒食材日用回了府。晚膳時分,吳氏望著一桌食蔬,雖不甚精良,倒也新鮮,心便漸漸安定。好在王安石本不是在意這等細節之人,這幾日更是一心撲在新法上,吃飯總是草草了事,倒也沒有發現這等異常。
翌日,司馬光府上,呂誨滿麵紅光走了進來,司馬光正臥在榻上細細端詳手中的茶餅,見他來,忙坐直了身子招呼道:“呂公來得可巧,我剛得了揚州製茶名家陳家今年的新茶餅,說是茶沫細膩茶湯絲滑,這會子正讓人去請天仙閣的三昧手過來呢。”
呂誨聞言,臉上笑意更深,忙道:“如此甚好”,便翩翩入座。他與司馬光素來交好,出身相似,又同屬一個陣營,特別在如今新法風行的當下,更是愈發親密起來。
“呂公今日前來,麵色紅潤,可是近來有什麼好事發生?”司馬光見他喜上眉梢,打趣道。
呂誨滿肚子的話,正等著司馬光開口問,當下便接道:“好事倒是沒有,笑話倒是有一個。”司馬光知他前段時間因為新法的推行,手底下幾個相熟的鋪子進賬均銳減,連帶著他能抽成的油水也少了,正是鬱悶之際,今日這般開心,卻是稀奇,便也不打斷,由著他說去。
“你可知,今日我家的車夫告訴了我一個怎樣的笑話?說是他家婆娘昨日去東市采買,看到幾個衣著得體之人瘋了一般大肆采購,在這素來是下層百姓聚集的市場上,甚是稀奇。幾番打聽之下,卻是當今最炙手可熱的王安石的府內下人,你說這最得聖上青睞的大紅人,何以淪落到這般境地?真真如那商鞅一般,作繭自縛!”呂誨連日因新法的推行暗傷了私利,又無處申冤,隻得暗暗忍受著,今日得此消息,正好出了一口惡氣,心下大為快活。
司馬光得知此事,心中滋味甚是複雜。他對王安石的確沒有個人意見,均輸法的推行雖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他這一階層的利益,但說實話,終是為著百姓好的。再者堂堂士族,個個家境顯赫,就算少了這些灰色的利益,也並未傷及根本,又何必在這等小事上執拗不放,多費心思,實在有失大家之風。他心下不恥,隻得暗諷道:“不過是失了些蠅頭小利,也至於你們如此大動幹戈,怎麼,新法才剛剛開頭,你們就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