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七章 信任危機 第一節 熙河開邊(2 / 3)

這話聽在變法派眾人耳朵裏,一瞬間便激起了怒火,河州本就是大宋的土地,不過是被外族強占了去,現下物歸原主,何來生奪硬搶一說。再者,戰爭作為變法的後續,實則和新法度息息相關,這樣公然地要求停戰,不就是變相打擊新法嗎?呂惠卿當即便忍不住了,忙出列奏道:“河州本是我大宋之地,如今是收複,不是搶奪,何來歸還一說?再者勝敗乃兵家常事,如今隻是暫時落了下風,王將軍已經回去主持大局,相信局勢很快就會有改變。”

對方隊列中又有一人忙出來反擊道:“現下已過了半月,還未有捷報傳來,可知前方必是一場苦戰,此次不比之前,董氈加盟,力量不容小覷,我們已經失了先機,若想反敗為勝,談何容易?與其等著戰敗被脅迫割地賠償,不如自己先作出態度來,把握先機。”說著便也跪下,叫道:“臣也懇請聖上,立即停戰。”

一言既出,忙有人上前附議,一瞬間,廷下烏泱泱跪倒一片,咚咚咚地磕著頭,為首一人的額前已經青紫,身子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血濺當場,神宗見此陣仗,也不免慌亂,忙出言製止道:“諸位愛卿,先起來,停戰一事,容朕考慮。”

呂惠卿忙急急跪下,勸道:“聖上,萬萬不可,如今停戰,前功盡棄,便是要把先前累累戰果拱手送人了!”神宗聞言,也不免糾結。的確,之前捷報頻傳,王韶戰功赫赫,已經取得很大的成果,眼下若要他放棄,心中實在不甘。再說戰爭一事,本就是他心中夢想,也是他大力推行,如今下令停戰,草草收場,看在外人眼裏,豈不笑話,他皇帝的臉麵,又要往哪裏放?但他終歸還是太年輕了,麵對戰爭,沒有很大的定力和耐心,加之他的性格中又有著自卑懦弱的一麵,讓他有些時候比起對戰爭勝利的渴望,更害怕戰爭的失敗。所以之前西北變亂的消息一到京城,他便慌了陣腳,如今半月過去,也沒有新的捷報傳來,這讓他越來越不安。今日見得群臣這樣懇請停戰,一時間,竟有些拿不定主意,隻得向王安石尋求幫助道:“王愛卿,對此事你有什麼看法?”

王安石此時心中確實複雜。在對待戰爭一事上,他是非常有信心的,《平戎策》中所說的方法,在他看來必勝無疑,何況王韶英勇善戰,這麼點動亂很容易就可以平定。若是擱在半月前,麵對這樣的停戰建議,他是一定會大為斥責一番的,但是這半個月前線消息的沉默,讓他也隱隱生出一些不安。何況宋朝在軍事上向來就不強勢,前朝次次敗仗曆曆在目,這讓王安石也不免有所擔心。在他內心,終是對這場戰役有把握的,眼下也隻能以安撫為主,盡可能地為王韶爭取時間。他便站出來說道:“再等一月,若還沒有進展,就考慮停戰。”

“一月之久,邊境足以翻了天去。再拖上一月,難道要等得敵軍殺入境內,兵臨城下,才曉得罷手嗎?到那個時候,停戰談何容易,若是惹出禍來,誰來負責?”反對派當即駁斥。

神宗聞言也不免陷入苦思。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收複河州不成,反倒再丟了國土,他可真是要變成大宋的罪人了,他隻能望向王安石,等待他的回答。

王安石心中雖有這樣的擔心,但此刻卻由不得他退縮,深呼吸幾口,好似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堅定地說道:“我來負責,微臣願以項上人頭作保,若是一月後戰事再無進展,定以死謝罪!”說著便把頭上的長翅帽摘下,鄭重扣在地上,深深磕下頭去。神宗見狀,心中大驚,這是王安石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保了,想他堂堂一國首相,權傾朝野,竟願意為這件事搭上自己的官位甚至性命,實在無私。這時王安石這幾年來為新法所作的種種貢獻一下子湧入他腦海,他想起他們日夜徹談,想起王安石麵對眾人發難毫不退縮,想起他始終站在自己這邊,支持自己的夢想,為他製定出相應的新法,用心良苦,忠心可鑒,當即便感動得不知所以,眼眶一熱就要落下淚來,忙疊聲說道:“王卿之心,日月可鑒,準奏!”說著便走下階來,扶起王安石,又為他戴上官帽,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眾官見狀,自知憑著聖上和王安石的交情,此事再無轉機,也隻得作罷。

走出紫宸殿,王安石還在暗暗心驚,剛才朝上事出緊急,才逼得他做出那樣的承諾,一月之期說短也短,若是真沒什麼進展,他到那時也隻有一死。但又想若是現在支持停戰,便是讓整個新法功虧一簣,他畢生的理想,都將化為泡影,到那時就算身居高位,也終是苟活於世,便也不再多想,心中隻期盼著王韶能爭口氣。

這時呂惠卿快步追上他,剛才王安石在朝上的一幕,他差點嚇破了膽,心中也覺得為了這件事搭上自己實在沒有這個必要。要知道,他和王安石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者政治之事,兩派對爭,雖言辭激烈,但都是就事論事,何苦將戰火引到自己身上,如此許下滔天誓言,這讓他們一條船上的人便如同砧板上的魚肉,隻得聽天由命任人宰割。呂惠卿出身不高,好不容易混到今天這樣的位置,自然不願意輕易失去了權力,無奈王安石是他恩公,隻得輕聲抱怨道:“王丈,今日之事,你做得是否太過,你千辛萬苦坐上首相之位,怎的如此輕易便願意交出去。戰爭勝敗,都屬平常,這次失敗,我們還可以籌劃幾年,下次再戰,若你因此丟了性命,實在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