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樣,旺旺,冷靜點,冷靜點!”張朋一邊說,一邊伸手捂我的嘴。
“不行,我不能把加裏留在那兒,我答應帶他走……”我急得直哭。
“你現在回去就是送死,你和加裏都沒辦法逃出來。”張朋使勁按住我。
“嗚嗚,放開我……”
“中尉,我們不能回去。”迪克抬頭看著我,他眼裏似乎閃動著些許淚光,“沙耶加拖的時間太長了,她可能感染肺炎了,再不去醫院,她就會……”迪克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掙脫張朋的手爬到沙耶加身邊。她全身滾燙,艱難地呼吸著,整個人已經開始脫水了。
“她連水都喝不下……”迪克焦慮地看著我。
“你們帶沙耶加走,我回去,我要帶加裏出來。”我坐在地上,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隻有我們大家能出去,加裏才有希望出去,你一個人回去沒有任何意義。”一直沒有說話的達爾文開口了,他還是像平常一樣冷冰冰的,“爆炸產生的碎石已經把唯一能出去的洞口堵死了,我們手無寸鐵,無法再製造一個出口,除非是出去後從外麵向裏打洞。”
我稍微冷靜了點,想了想達爾文的話,確實無法反駁。
“可是……”我看了看深不見底的礦道,如果霍克斯所說屬實,且不說這條礦道裏麵錯綜複雜就像一張蜘蛛網,唯一通往地麵的出口也有軍方的人駐守,我們已經知道了地下居民的秘密,他們不會留下活口。
我想起了中國的一句諺語:剛出虎口,又入狼穴。
“既然休整好了,就繼續走吧,我們剩的時間不多了。”張朋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他伸給我一隻手。
“我們是要出去,但未必是跟你一起。”達爾文沉沉地說,“你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
張朋的手突然僵在了空中。
“我承認,我被嚇跑了。”張朋收回手,有點歉意地看著我,“我真的……對不起。”
隨後張朋說起了他的經曆。他在剛進阿什利鎮的時候,就在村口看到了戴著防毒麵具的多多一閃而過。他第一次見到這種像蜥蜴一樣可怕的怪物,轉身就跑出了鎮子,甚至忘了通知越走越遠的我們。
他回到車上冷靜下來,經過反複的思想鬥爭,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走了,才決定回來。可當他再次返回,發現我們已經失蹤了。
於是他隱身潛伏在鎮子上,觀察了好幾天才確認了鹽礦出口的位置。張朋趁多多爬上來巡邏的時候,才從洞口下來。
“旺旺,讓你失望了,我還是當年那個在漫畫書店隻求自保的人……這麼多年我以為我已經變勇敢了,但我其實從來沒有變,看到多多的時候我實在是嚇壞了。”張朋低下頭。
一時間我竟然找不到張朋這段經曆的破綻,隻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達爾文。
“你編得不錯。”達爾文哼了一聲,“戰勝了自己的恐懼回來拯救我們?就像好萊塢三流劇本裏的英雄一樣?”
迪克連忙打圓場:“如果沒有他,我們都逃不出來。”
“他的消失就和他的出現一樣剛剛好,不早也不晚,但我從來不相信巧合。”達爾文看著我,算是給了我他心中的答案。
“旺旺,你也懷疑我?”張朋欲言又止。
“張朋,”我理了理頭緒,吸了口氣,“你是怎麼知道多多的名字的?”
“啊?”張朋愣愣地看著我。
“我記得爆炸前,唯一叫過多多名字的是霍克斯,可他稱多多為‘多米’。那你是怎麼知道‘多米’又叫‘多多’的?”
我剛來美國的時候,美國曆史常常掛科,尤其是早期的印第安史——因為印第安人的名字實在太多了,一個印第安人從出生到成年,至少會有三個名字。
第一個是乳名,是還是嬰兒的時候隨便取的,比如說“狼嚎”啊、“半月”啊之類來自大自然的名稱。
這個乳名會一直保留,直到每個印第安人為自己贏得一個名字——這個名字是他們第一次在戰場上和敵人交手後取的。
如果他足夠勇敢能夠獲勝,他就會獲得一個響亮的名字。而這個正式的名字,隻有勇敢的戰士才配得到。
所以多多才會對霍克斯說,沒有人再配提起他“多米”的本名,因為地底的印第安人早已辜負了自己的血統。而“多多”則是他的乳名。
“‘多多’這個名字,隻有在最開始加裏和我的對話中提起過……那時候我們被綁在礦洞裏麵。”我很艱難地吐出我的猜測,“你……那時候就在我們旁邊,對不對?為什麼不救我們?”
張朋沒有接話,一時間氣氛十分尷尬,連迪克也抬頭看著張朋。
半晌,張朋歎了口氣:“可能你覺得我很殘忍,但和你不讓迪克放了你們,反而讓他去霍克斯那兒找線索一樣,我知道我要是當時出現就會打草驚蛇。我救不了你們,因為那時候的情況,我們根本逃不出去。”
“但你至少可以在沒有人的時候出現哪怕一分鍾,告訴我們你在這裏。”張朋的理由無懈可擊,但我對他莫名其妙地失望。
“多多離開洞穴的時候,我知道他要去地麵上巡邏了——這是我這幾天觀察出來的規律。我沒有多少時間,所以我決定先去他的住處找找有沒有出去的線索,”張朋辯解著,“我回來的時候,你們已經被霍克斯救走了。”
達爾文不經意地哼了一聲,他連反駁都懶得說。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但至少我找到了這個。”張朋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拿出一張折成四折的發黃的紙。
他在礦燈旁邊展開了這張紙,這竟然是鹽礦的地圖!
“這是我在多多的住處發現的,他經常去地麵,所以他住的地方有很多鎮子上的東西,這張地圖藏在一個印第安箭筒裏。”張朋把礦燈放在地圖上,“一開始我不明白為什麼多多會有這張圖,直到在爆炸前我才想通——多多以前的部落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個鹽礦上麵,他們對這裏了如指掌也理所當然。”
達爾文也走了過來,我借著燈光仔細看地圖,發現我們前方有十幾條盤根錯節的主要礦道,除了一條之外,其他的都走不通。
“霍克斯說過這個出口,”我皺了皺眉頭,“但那裏有重兵把守。”
“所以我們不能走這裏。”張朋說著,指了指中間一塊半圓形的區域,那裏是好幾條礦道的交界地,“這裏,這個地方應該就是加裏口中他們領取軍方物資的‘中間站’。”
順著張朋的手指,我看到那塊半圓形凸起一角的上方,畫了幾條藍色的線。
“這裏應該有一條地下暗河——霍克斯說過鹽礦的另一邊有一個很大的湖泊,所以有地下暗河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從這條暗河出去?”我問張朋。他點點頭。
“可是,”我看了一眼昏迷的沙耶加,“這樣會不會太冒險?”
“九死一生,好過一點希望也沒有。”張朋用眼神征詢達爾文的意見,後者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們整理一下趕緊出發吧。”張朋總結了一句,收好地圖,“這裏並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