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說,它的這步棋下得很成功。

“我必須服從每個命令,如果叛變,這顆小型炸彈就會立刻爆炸——當然,任務失敗或者我暴露的結果都一樣。這裏麵帶著像電話卡一樣的芯片,全球GPS定位。”它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麻木,沒有任何情感,就像是說著某件陳年舊事。

“你不會是想讓我們幫你拆除它吧?”迪克撓了撓頭。

“這顆炸彈無法拆除,我的同伴之前嚐試過,被炸死了。”

“你……還有同伴?!”我驚呼。

“嗯,算上我,還剩七個,有的在南斯拉夫,有的在以色列,有的甚至在中情局的高級部門。”

“既然無法拆除,你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問。

“從根源上摧毀炸彈啟動裝置,”八爪魚人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個U盤,“裝置在實驗基地的中央控製室,距離這裏並不遠,因為某些原因我無法靠近,但你們可以。你們隻需要進去之後把它插在主機上——接下來的事,他應該知道怎麼做。”它指了指達爾文。

“我不可能幫你,你殺了我哥哥!”達爾文咬著牙說。

“我沒有殺死過他,是他的好奇害死了他,如果他不錄下那段視頻並把它傳上網,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八爪魚人並沒有對達爾文的憤怒做出任何反應。

“我接到的任務隻是扮演吉米而已。可是我太輕敵了,我沒想到一個13歲的孩子,不但猜到了我的身份,還心思縝密地布置了陷阱。小毅,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留意你的,我覺得你會是我要找的人。”

“你他媽不要叫我小毅!”

“那你會送我們進中央控製室嗎?”張朋打斷了達爾文,似乎這個“控製室”勾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呃,我是說,你能在我們解除引爆裝置之後,平安地送我們五個出去嗎?”張朋似乎感覺自己有些太猴急,他把上一句話解釋了一遍,重音放在“平安”兩字身上。迪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沙耶加。

八爪魚人點了點頭。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我咬了咬牙,可我的心底已經有點動搖了。

“我想我在賢者之石已經展示過我的誠意了。”八爪魚人說,“沒有我,你們不可能出去。主河道裏麵暗流湧動,河底全是尖銳的礦晶,還有地下斷層,下水沒有幾分鍾你們就會送命。隻有我知道最安全的支流。”

“這似乎是我們離開這裏的唯一辦法。”張朋轉頭對我們說,“我覺得這樁買賣不壞。”

“時間不多了,剛才爆炸的手榴彈很快就會驚動軍方,他們會立刻發現你們。”八爪魚人似乎對這個交易十拿九穩了,轉頭就朝外麵走。

“兄弟,先出去,我們一定能找出殺你哥哥的凶手。”迪克拍了拍達爾文的肩膀。

“嗯。”達爾文不知道是在回答迪克,還是在安慰自己。

手電筒和礦燈的能源都已經耗盡,我們走投無路了。

“你能起來嗎?”迪克扶著沙耶加。

“嗯,可以,我可以走。”沙耶加搭著迪克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跟在張朋身後。

我拿起書包,看了看散落一地的日記,還是拾起了記錄雅典娜生命終結的那一本,畢竟裏麵有很多沒試驗過的MK-58改良配方,也許以後迪克用得著。

我拍了拍灰想裝進包裏,忽然,一張小小的紙片從日記本後麵的夾層裏飄出來,我借著幾乎熄滅的燈光一看——

一張發黃的郵票,上麵印著熟悉的畫麵——阿姆斯特朗登月25周年紀念。

這不就是張朋給我們看的家書上的郵票嗎?我下意識地看著桌麵上那塊寫著Dr. Vi g的生鏽的金屬牌。

g這個字並不是標準的漢語拚音,所以一開始我沒在意,畢竟有很多越南和柬埔寨的東南亞裔姓氏也會用這種拚法。

g的發音類似“江”,同時也可以是粵語裏的“張”的讀法。

我生長在南方,張朋也是,張姓人用“g”來代替“Zhang”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畢竟首字母為C的排名比Z更靠前,更容易被記住。

難道這個Vi g就是張朋的爸爸?

可是這不合理啊,張朋說他是來找爸爸的,為什麼他看到了爸爸的名牌和日記卻毫無反應?他甚至連“爸爸”這兩個字都沒提過!

就算他英文不好看不懂自己老爸的日記,總能認出老爸的名字吧?

但他為什麼連提都不提這些是他爸爸的物品?

你到底是誰?

我不寒而栗,恐懼讓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張朋似乎感覺到我在盯著他,他回過頭問:“怎麼了?”

“沒,沒什麼……”

我胡亂地把日記塞進書包,跟在了隊伍後麵。

我們跟著八爪魚人沿著幹涸的地下河床向深處走去,我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它似乎是為了照顧我們,準備了一盞大功率的強光礦燈,但它本人並不需要,而是遞給了走在後麵的張朋。

“你……是變異章魚嗎?”迪克憋了很久終於問了一句,隨即覺得自己用的詞並不禮貌,趕緊改口道,“我是說,你是雅典娜生下來的卵孵出來的嗎?”

迪克極度不會說話,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見識了,在某種程度上,他和達爾文倆人沒朋友,是挺容易理解的。

“我不叫‘你’,我有名字。”良久,八爪魚人突然說。

“啊?哦……”迪克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八爪魚人發出了類似笑的聲音,在整個礦洞裏回蕩著,我頓時一身雞皮疙瘩。

“要完全扮演一個陌生人並讓所有人信服,就是把自己變成他。”八爪魚人突然回頭饒有深意地看了達爾文一眼,“比如說,我成為過兩個月的吉米,甚至騙過了你的父母,不是嗎?”

達爾文沉默不語。

“我還成為過珍妮、摩恩、傑克、布朗、英女王的某個保鏢。不管你們信不信,我甚至扮演過某些知名政界人物。”

我深吸了口氣,想起它說這世界上還有六個和它一樣的人,頓時不寒而栗。

“你們可以叫我約翰,那是我最初的名字。”

“嗬,沒想到這裏的科學家還流行給八爪魚起名字。”迪克顯然覺得約翰的執著沒什麼必要,畢竟無論是什麼名字,到頭來都是八爪魚。

“我隻是不習慣人家稱我為‘It(它)’罷了,也許是扮演人類太久,麵具再也脫不下來了。”約翰沒有生氣,而是半自嘲半自言自語地說。

突然,約翰側身一拐,鑽進了礦洞石壁上的一條裂縫裏。

最初裂縫內部非常狹窄,但沒走幾步就豁然開朗,但地勢十分陡峭,呈幾乎70°角朝向地下。

“這是什麼路啊!”裂縫的寬度僅夠迪克側身通過,他不滿地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