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山,險峻挺拔,直入雲霄,東西綿延百餘裏。地處江南水鄉,水氣厚重,使山間雲霧繚繞,長年難消。雲霧深鎖,更平添了神奇意境,還有那神秘悠遠的梁祝傳說。
三猴子留戀的看著這片大山,留戀著曾經的意氣風發,長歎一聲:“大好的英雄,大好的山寨,淪落至此!”
世間的英雄都怕虛誇和追捧。一些人被另一些人說紅了,捧飛了,用舊了,無盡的豪情煙消雲散,曾經的傲骨隻能在酒色中勉強度日。他們是幸運的,活到了現在。他們更是不幸的,在頹廢和沉迷中一步步走近死亡。
英雄絕不是這種死法!三猴子笑了,如方臘一般,揭竿而起,斬木為兵,將這黑如淤泥、腐爛透頂的人世,攪它個七零八落,這才是英雄好漢。
三猴子走到憶秋身前,懇切的說道:“姑娘是留不得這山寨了。如今我兄弟重入江湖,前路凶險,若姑娘肯相隨,我等必舍命相護,拿你做自家兄弟姐妹。”這等鐵錚錚的漢子,說出話來,卻也是臉紅。
憶秋心中大暢。她自小離家,孤寂慣了,再不想孤身一人,更何況與相思之人相處,登時眉開眼笑:“三哥,我本是想死在這棋盤寨裏的。你既然想著我,我便跟了你去吧。”
憶秋站到高處,喊道:“傾城姐姐,我不知道你在哪裏,但我知道姐姐是不會死的,一定不會死。我也不會死,我們姐妹終有見麵的那一天。”憶秋堅定的眼神注視著迷茫的山下世間,她堅信自己的判斷,上天既然讓她們邂逅成為姐妹,便終會安排重逢之日。憶秋深情的呐喊聲,穿過了無盡的阻斷,飛到了傾城的耳邊,飛進了傾城的腦海中。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經曆了多少劫難。總是有個聲音在呼喚傾城,不叫傾城從此沉睡。那聲音一遍遍的傳來,翻山越嶺,穿雲出霧,在傾城的耳邊不停的回響著。那正是之音。母親慈祥的麵孔,李嫂焦急的神色,憶秋關切的眼神,飛舞在半空中, 不時的閃現。
好久以來,這些便是她生命中的山山水水,靜寂的一一告別。傾城縱使放下天地,卻從沒有放下這生命的傷口。痛,才覺得自己的存在!世間除了生死,哪一樁也不是小事。
傾城醒來了!她努力的睜開了眼睛,看著這個好像離開了很久的世界。她眨了一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的臉。這是她醒來見的第一張臉,豔麗、明亮,紅色的唇,紅色的釵,紅色的發套,紅手絹抹在嘴上,一切都是那麼鮮豔,那樣刺眼。再加上半指厚的脂粉,撲麵而來的七八種香料混合在一起的香氣,極重的口味。傾城敏感的屏住了呼吸,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才壓住了拚命上泛的想要嘔吐的感覺。
傾城記得:這正是在棋盤寨上那紅色的女人。她肆意的動手動腳,她放蕩的笑容,傾城認定,這絕不是個好人。
那婦人嫣然一笑,雙手合十,粗聲粗氣的說道:“哎呦,小冤家,你可是醒了。先人保佑,老娘總算沒虧本。”
婦人起身朝門外喊道:“堇年,去廚房端點稀飯過來。”
傾城轉頭看了看這個房間,咦,這是哪裏?自己躺在一張大紅色又高又寬的木床上,身上蓋著紅色的錦被。這個屋子所有的陳設全是大紅色,紅色的窗簾、紅色的梳妝台、紅色的桌凳、紅色的縵帳和裝飾,再加上紅色的蠟燭,真是扮成了紅色的海洋,紅的無邊無際的。便是那胖婦人的身上,穿的也是上好的深紅錦緞做成的紅裙,那紅袍穿在婦人的身上,極其喜感,卻好似鴨子搶了孔雀的衣服。
傾城輕輕的問道:“全是紅色的,這是哪裏?”
婦人眯眼一笑,臉上的粉唰唰往下掉,說道:“好,會說話了。丫頭,咱們這個地方叫倚紅院。聽老娘的話,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豔透東南,名揚華夏。”婦人得意洋洋,旁若無人,唾沫橫飛,紅手絹漫天揮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