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早飛的鳥兒,偶爾傳來清脆的鳴聲,悅耳動聽,令人心情愉悅。朝陽發出了清涼的亮光,穿過了窗欞的空隙,透過了白玉的珠簾,發出了五顏六色的光彩,將整個房間映得流光溢彩,宛如人間仙境一般。清晨的倚紅院空空蕩蕩的,清靜無比,相比那喧鬧的夜場,喧囂和靜寂,每日轉換,倒真是涇渭分明。
傾城仔細的梳妝著,身上的疼痛仍然難忍,汗水自額頭津津而下。傾城緊皺著眉頭,幽黑的眼眸靜若深潭。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往額頭塗抹著淺淺的紅粉,隻為了蒼白的臉增加些許血色。一雙本來就無懈可擊的眼睛,周圍又淡淡地塗了點眼圈,顯得更加大而亮。便是這些動作,已讓傾城力盡,伏在案幾上氣喘不已,內衫的衣襟已經濕透,描眉的手卻在微微的顫抖著。
身後的堇年,淚眼婆娑,忍不住叫道:“紅玉姐姐,我來幫你可好?”
傾城一愣,緩緩說道:“我叫傾城。紅玉隻是在這倚紅院的名號,算不得數的。我的名字是父母親所取,此生此世也不會改。堇年,你是我喜歡的妹妹,在沒人的時候,還是叫我傾城吧。”
堇年點點頭,將一件粉紅的長衫輕輕披在傾城肩上,輕聲說道:“我記得,傾城姐姐。”
傷痛隻能擊倒軟弱的人,隻有堅強和勇敢才可以征服它。經過了艱苦的努力,傾城終於完成了一次梳妝,少女的光彩重現,眼中也發出了亮晶晶的神色。
傾城滿意的笑了,拖著沉重的腳鐐,慢慢的挪出了房間,艱難的向蘇思思的住處走去。沒有遙遠的距離,隻有鐵腳鐐撞在木板路上,咚咚的響聲,讓人心顫,讓跟隨身後的堇年心酸。這般艱難的運動,傾城蒼白的臉頰略顯紅潤,粉紅的長衫隨風擺著,上麵繡著朵朵桂花上下翻動,長發有些淩亂的散在背後,偶爾還被頑皮的風掀起,散發出幽幽的清香。
蘇思思站在門口,笑顏如花。
傾城不禁暗自讚歎,果然是國色天香。昨日遠觀似霧裏看花,今日細看才知人間絕色。眉似初春柳葉,常含著雨恨雲愁;臉如三月桃花,暗帶著風情月意。纖腰嫋娜,拘束的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得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便是柳下惠重生,隻怕也是按耐不住。傾城看得癡了。
直到堇年咳嗽了兩聲,傾城才醒悟過來,麵上一紅,斂身行禮道:“讓蘇姐姐見笑。妹妹乃倚紅院紅玉,久聞芳名,特來拜見蘇姐姐。”
蘇思思靜靜的看著這個身形嬌弱的少女,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憐惜。蒼白的麵容,倔強的眼神,蹣跚的腳步,冰冷的腳鐐,她不禁想起往昔的歲月。蘇思思輕歎:這姑娘真像當年的我,也是這般拗,終究還是陷進這汙泥中。
蘇思思含笑說道:“世界之大,遼闊無邊,芸芸眾生,都似這漂浮在空中的灰塵。今日在這,明日便不知去了何處。隻是有緣,你我姐妹可在此相見。來來,咱們進屋說話。”
日上三竿,倚紅院的男男女女又開始熱鬧起來。別樓上的絲竹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夾雜著歌舞妓女的嬉聲浪語。
蘇思思默默的坐著,臉上露出淡淡的笑,眼睛總是有意無意的瞥著對麵的傾城。她不知怎樣來開導這個初來的姑娘,總覺得是要親手拉她進泥潭。蘇思思微皺眉頭,猶豫不決。
傾城的眼中有紅色的暗流在激蕩的翻滾,她看出了蘇思思的擔憂,假裝輕鬆的笑道:“紅玉福薄,父母親都已離世,跟眾多姐妹一般,隻好棲身這倚紅院。蘇姐姐的飄逸風流,令紅玉羨慕不已,也想在這歡樂場中以姐姐為榜樣,既可保護自己,又能為紅姑掙錢。總能掙個臉麵,在倚紅院活的舒坦些。還請蘇姐姐不吝賜教。”
好個聰明的妹妹!蘇思思讚歎不已。這丫頭既能善解人意,再學些手段和本事,便總能在這泥沼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