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做男人更難。”他又幹盡一杯,“說說,姑且聽之,姑且念之。”
盧征程一聽他開始“之夫者也”起來,知道他已經到了酒點。到了酒點的人,順通順通一下,便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於是他開始暢談起了順逆之道。
黃權路睜著醉眼,越聽越是吃驚:這個細兒,官精。不是簡單的人精而已。
做男人難的一個原因就在於男人不是女人,該細的時候總就細不起來,不該細哩時候又細得有些瑣碎。滔滔不斷,纏纏綿綿,坎坎坷坷,足足十分鍾的長篇大論,終於到了蓋棺定論的時候。
他的確平日裏聽盧征程發短暫的牢騷特別多,還從來沒有聽過他的長篇大論,如今聽來,不覺有他的口才感到可惜:“留你在民中,的確是大才小用。”
“嗯,有道理。在這點上,你比你同學何風波有道理得多。”說完仰頭把剩下的半碗一飲而盡,“痛快。接著講。”
“男人希望別人理解時,總藏著噎著;女人想要別人理解時,總能找到特殊哩方式。”於是另一番高談闊論在一陣豪言壯語中如雷鳴如閃電,如飛瀑飄飄蕩蕩,如朝霧般迷迷蒙蒙。
他點了點頭,又倒了碗酒。缽裏的酒越來越少,黃權路肚裏的灑越來越多。多得難以存放許多往事。
經過盧征程極具催情作用的演講的蠱惑,在一陣四體通泰,毛發順暢,他大有不一吐就不快的衝動。他用三五句話概括了過去的經曆,同時,吟了一首詞《阮郎歸》:
“天邊金掌露成雙,去隨雁字長。綠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
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這是你們相似的心境?”
“這首詞是我當年心境的真實寫照。但是,跟他們不同,有道是:持杯月下花前醉,休問榮枯事,此情能有幾人知,對酒逢花,不飲待何時。來幹,他兩個走哰,現在才是真正的清風明月古雅存,把酒言歡時。”
說完又是勸酒,然後舉杯豪飲聲如刀,本聲音渾厚而尖銳。
“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這是我的原則。”
盧征程聽來,不由得顫抖了一下。然後又神情自若地看著他。
“哦,想必你跟賀、何兩人有著相似哩經曆。民中倒是變相地造就了不少人才。”盧征程說到這裏,他突然記起父親經常提起一個,一個一到寒假就必然到市教育逗留的人。
他的逗留不為了別的,也不是為了走後門拉關係。哪個愣頭愣腦的細兒會拉什麼關係。也許隻是為了證明他不是瘋子,而是一個人才,甚至是奇才而努力著。
想起這些,盧征程突然抿嘴一笑,原來瘋子與天才之間居然卻是如此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他努力什麼怎麼努力都是白搭,因為他為碩士生全國考試年年努力歲歲敗,幾度春秋人仍在,哪裏知道,磨得腦袋尖,也沒有磨去世俗的瘋子觀念,這種自上而下的觀念豈是你一個布丁能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