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裏傳來了樹芳的聲音:“神經病,吵死人哰。你還要不要人睡哰……”
黃權路沒有理會樹芳的埋怨,獨自坐在沙發裏,把音量調到得高度關注才能聽見的狀態,然後,搜索到戲曲頻道,看起了京劇。一陣二黃倒流再接著一曲西皮流水過後,一縷複雜的情緒,在一陣大喜又大悲的曲調中,也漸漸平息下來。
樹芳突然衝出寢室,拽住他的衣衫,直往寢室裏扯:“走--走……走嘛……”
樹芳的聲音與動作相反相成,他半推半就,突然又跌入了尷尬的氤氳中。在一刻的尷尬後,走出一帶纏綿難休的恐懼。他喃喃咕咚著自己也不法辨清意思的音符,像是掙紮,又像是絕望。一邊如此咕咚著,一邊磨著身子躡足而行,一邊轉頭盯著客廳大門,一邊身子向客廳方向後弓著。
樹芳一邊拖著他艱難前行,口中直嚷著“走--走……走嘛……”
黃權路正自絕望地前行著,突然客廳門又再次狂烈地響起。
樹芳狂哮:“還讓人閑不?半夜三更哩,招魂呐--”
她氣衝衝撲入自己臥室,把一扇臥室門摔得“呯呯”響。
黃權路打開客廳門,嘿嘿一笑:“你咋個弄成呃個樣?”
盧征程滿頭大汗,顧不著喘氣,就把他往門外拖。這,讓他感到奇怪。居然一把把他拽出了家門;不容分說,就直往樓下扯。最怪的是,多言的盧征程竟是沒有多餘的話。
現在他很想聽聽盧征程的說道,聊以解悶。可是眼前這個多話的人,似乎沒有給他解悶的機會,二話沒有說,拽著他就走。
沒有說一個字,甚至連鼻音都沒有啍半個。直到到了樓下,一邊往前奔,一邊回頭反複著兩個字:“快點,快點。”
“啷子事?”
“要--命--哩事。快--走--”盧征程站在門外,一邊跺著腳甩去鞋麵的雪,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發出不連接的詞語。
一聽要命的事。他也來不及細想:“也得等我穿件衣服,咯是?”
“穿啷子衣服。快點。冷不死你。”盧征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外掙著走。
他覺得盧征程突然大異尋常起來,一定會帶來大異尋常的大事。既說要命,就絕對不會是小事。但是什麼大事,卻一時無從得知。九分尷尬在一瞬的催促之後,淺淺地撓上了三分的焦急。一入實地,盧征程方才放脫他的手,轉頭直奔雪地,一個勁兒往老辦公樓趕。黃權路一停,一頓,一思,一慮。
路上,路過的老師麵色都有些沉靜,沉靜得出奇,不過從遠處飄過的話語卻足以讓人膽寒:“老說臨了臨了,有個好結尾。嗨,她居然沒有啷子好結局。真是哩……”
“看來近來開會總是到不齊的局麵,這下子會有一個全局性的改觀哰嘞。”
“也合--”
盧征程又重複著那兩個字。那兩個字似乎揪了心似的,點綴起他煩亂的心思。聽聽同事們一邊低聲議論著,一邊朝該去的地方而去,他心口不由得一哆嗦,又一咆哮,一絲絕望的陰影突襲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