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昔日眼下⑴(1 / 2)

夢的怪異處,往往在日常生活的陰影中突然閃現。一閃之後,又沉入夢裏。給夢增添上五彩但卻黑白的景致。昨晚這夢的確如此,忽閃忽閃地,偶爾在黑白的背景裏,灑下幾絲紅光。紅光過後,便一切都沉寂了。不過她懷疑,這兩個人是否原本是認識的?想問個究竟,可是最終放棄了。把兩個人通過一個夢聯結起來,看似有些滑稽。怎好拿這個去說事?問了倒顯得自己是那麼地關心他人的隱秘似的。再說時間已經不允許了。她看了看手機。時間的確不允許自己在賴在床頭了。

她突然豁然一笑,像是悟到了什麼,眼睛明媚了一下。剛一明媚,卻又黯然下來。

她看著窗外,夢裏的天,居然在和窗外一樣淒迷,依稀在敘說一個漫長而遙遠的故事。這個故事很遙遠,似乎與自己有關,又似乎無關。不過,有關無關已經不重要,畢竟對那白發飄飄的影兒,已經離開了自己近十二年。

十二年的那個冬天,她離開自己時,自己還是一個十二歲不到的小孩。那天她把自己交給了她的的大哥。一個仁慈的鰥寡之人。在那個仁慈的連家老大的帶領下,直到她考取了衛校。等衛校畢業,自己正準備報答他的養育之恩時,連家老大卻遠走他鄉。至於去了哪裏,打聽遍了,結果卻是想報答也報答不了了。他的心好,出國是應該的,但是出國真的那麼重要嗎?美國是金山銀山,同時製造出兩種人:富人和窮人。這自然是從書上看到的。

她看著那些人出國,甚至挖空心思出國的人。當然這是電視中看到的,想到電視,她抬頭望望那十四英寸的筆記本電腦,在突然明鏡似的窗下,那一圈乳白色的框閃爍著灰色的斑點。她竟然不知道出國究竟有什麼好。她後來看過了有關出國謀生的小說,那裏麵的人生,的確不是順暢的人生。

夢在現實的折騰下,擰出一帶又一帶苦澀,在苦澀的邊沿,仍然是苦澀。在苦澀中,想到了家,仿佛拽回了一絲甜蜜。也許正是這一絲甜蜜,拽著他們重歸故裏吧。

她突然悟道,在苦澀的盡頭,剩下的結果似乎隻有兩個:一條是從苦澀中走出一點甜來,而後又陷入苦澀;另一條路則一直是苦澀。於是苦盡甘來回來了家鄉,剩下的隻是滿身的創痕,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不適應。

她突然唉了一聲。不適應更加苦澀呐。這不,去年,連家大哥回來了。可是回來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一個小小的木匣子。木匣子裏盛放著據說是他的一截骨頭。她為此哭了兩天。

這個自己自初醒人世以來--唯一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呐。竟然在自己稍微有能力並準備時刻報答時,竟然魂遊他鄉,骨歸故裏了。連家老大的小房子都真的很狹小,狹小得居然難以入土為安。

蘭眳有個習俗,客死他國的人,是不能入土的。好心的連家老大,一個對嚴祺鴻不是父親勝似父親的人,一個慈愛的長者,一個無可挑剔的老人,竟然不能入土為安,魂歸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