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吏鳶走進郵局並沒先撥通於影心的電話。而是給香港杜月笙先打了一長途話。有段時間沒互通消息了,杜月笙給他印象是比黃金榮和張嘯林好的多。起碼,杜月笙還在抗日。等了一會兒,電話通了。雖然信號不怎麼好,聲音還聽得清楚:“是我,張吏鳶。”
“哈哈,聽出來了。”
“先生,最近還好?”
“好哇。他娘的,香港這地方就是住不慣。”杜月笙笑著說:“聽老二說,你倆配合不錯。好好幹!”
“先生放心,陸兄幹的有聲有色。”張吏鳶關心地問:“我就是擔心先生身體。不要太操心。”杜月笙氣呼呼在電話裏說:“季仲鵬和張嘯林都跟著日本人跑,一個是我的門下,一個是拜把子兄弟。對了,你抽時間找他們聊聊,就說我說的,做事兒,不能太絕,要給自己留個後路。”
“好。”張吏鳶掛了電話,這才給於影心打電話。於影心也搬離了楓林橋,到了福煦路6號一個小院。她正在院內修剪花,聽見電話鈴聲,她走上台階放下剪枝工具,一大把剪子扔到一個花盆。她忙著進屋接了電話:“喂……”
“我……忙什麼呢?”張吏鳶打了幾遍才見對方來接,有些發急。於影心站在沙發前麵,笑意連連說:“在院裏,修剪花呢”
“閑情逸致……有時間麼?”
“有啊。對了,來我家吃飯吧。”於影心知道張吏鳶找她必定有事,她覺得想請對方來家見麵,她告訴張吏鳶地址說:“福煦路6號。”
“方便嗎?”
“方便,家裏,就我和一個女傭。”於影心放了電話,出屋對另一間屋門喊著:“林媽。”林媽答應著從屋裏出來。於影心告訴林媽說:“一會兒,我一個朋友來家吃飯。你去買點菜。”
福煦路在法租界在淪陷前,國民黨警方在幾乎徹底摧毀了中共上海中央局,法國巡捕房也積極配合,逮捕了方子平、方謝氏和方子國,而方子平、王撫芝、張元欽等多名領導人。在這次大規模逮捕中,上海中央局組織部部長何成湘、“社聯”黨團書記杜國庠等30人也被捕,遭到破壞的上海中央局組織部、宣傳部、秘書處、左聯。損失空前慘重。巡捕房又破獲了中共秘密通訊,黃文傑、杜國庠、田漢和陽翰笙等人成為要犯被押往南京。國共二次合作,周恩來與國民黨當局多次交涉,一些人作為政治犯才獲釋。張吏鳶在這次大抓捕中仍和上級保持聯係,現在卻意外失聯。時過境遷,不可一世的國民黨勢力全無。他想不通,於影心為何搬遷到福煦街?
張吏鳶坐著出租車到了租界法院附近,他下了車,在街上人群和車輛間來回轉兩圈,見沒有尾巴才才向著於影心的住地走去。在走過法院大門時,到了下班時間,陸續有人往外走。張吏鳶見到遠遠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在法院附近有幾個看似閑逛的人,這夥人像是尋事滋事的。張吏鳶在一棵樹下,停住腳步,點煙,借著點煙的功夫,回頭看了一眼。
吳錦華和一位女同事說著話,從大門走出來。張吏鳶認識此人,吳錦華人進中年,一件淺灰旗袍,短發人很精神。不過,他沒多想。就在張吏鳶轉身要走,見兩個穿黑大褂的人迅速拔槍,對吳錦華連開幾槍。吳錦華突然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幾個凶手見吳錦華倒下,他們撒腿就跑。街上的人群聽見槍響,又見幾個帶槍的暴徒衝過來紛紛躲閃。他們很快鑽進了黑色轎車。轎車沿著福煦街,照直向前疾馳而去。
法院門口,像平地響起霹靂炸了窩。人們驚得大叫:“吳庭長被槍殺!”
“報巡捕!”人群越聚攏越多,吳錦華倒在地上,胸口被擊中三槍,鮮血浸透旗袍,地上一片血,所有人都憤怒和震驚,誰能想到暴徒會公然開槍?人們找不到合理解釋,更不知是什麼人對她開槍?
張吏鳶默默地走了。在路上,他想起先前吳錦華辦過的一個案子。有一賣報攤老漢,在暗中散發革命刊物被巡捕拘捕。經吳錦華審判無罪釋放。其“理由”報販年齡太大,不可能是共產黨。此事,弄得國民黨大動肝火。她實實在在為中共、為革命做了很多類似事。國民黨曾對她進行多次調查,並沒發現吳錦華和中共地下黨有任何聯係。以他對吳錦華的了解,她是具有進步傾向的愛國者。張吏鳶認為日本特高課窮凶極惡不僅追查地下黨,連進步愛國人士也不放過。事實上,二戰期間特高課屬於二流貨色。不可置疑,日本特高課製造了諸如此類的慘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