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權衡利弊,覺得可以接受。能活著,且不是丟人現眼的活著終究是一件好事,於是他成為了織田靖的耳目,專門替他探聽與對付織田家族裏想要爭權奪利的人。

織田靖看得很準。他確實是天生的情報搜集者。

收集織田靖每一個競爭對手的資料,找出他們的弱點並協助織田靖對其各個擊破,是他一段時間從事的主題。

這件事說難不難,因為織田靖已經靠著鐵馬堂組成了自己的班底。說容易呢,又不是很容易,因為古老的家族內部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往往,牽一發,則動全身。

終於,經過了幾年的光陰,爭權奪利的工作告一段落。織田靖成功的成為了織田家的繼承人。

織田靖守約,還了他自由身。他開了偵探社,織田靖仍是他的大顧客。就象織田靖自己說的,成為織田家的繼承人之後,他私下不方便做的事仍然很多。而鐵馬堂的人良莠不齊,所以,他仍然對他依賴日深。

而他,也需要織田靖的財力支持,以及他在橫濱盤根錯節的關係。他們奇怪的相互依賴,他懂得在他麵前收斂起自己的鋒芒。這些年的相處下來,他已經成為織田靖身邊關係最近的人。

同時,看多了織田靖的行事,他深深明白,織田靖,絕對是一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梟雄角色。

也許他會對寧願法外容情,因為寧願是唯一可以令他的情緒失控的女子。但是自己……已經觸犯到了織田靖的大忌,必無幸理。

他現在沒有殺他,無非是為了威脅寧願而已。

“把他拖下去。”織田靖看著他的眼神,仿佛已是看著一個死人。

寧願開口了,聲音冰冷:“我已經說過,這件事跟他沒關係。”

她瞪著織田靖:“我們倆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不要牽扯他人!”

他冷笑:“跟他沒關係?他可是對你情深義重得很呢。我倒要看看,當他缺胳膊斷腿時,是不是還可以無怨無悔?不過……”他瞥了寧願一眼,拉長聲音:“隻要你乖乖的陪著我,我——可以留他一條命。”

她咬牙:“手斷腳斷之後的一條命?永遠的監禁?如果這樣,你還是殺了他吧。”

“你——”織田靖首次現出錯愕神情。

她補充:“不過,他死了,我會陪著他死。”

一記耳光摑過去。她的唇邊馬上滲出血絲。

他怒不可抑的瞪著她:“我最痛恨你拿自己的身體性命來威脅我!難道你還沒有學到教訓?”

她漠然:“一心求死的人不需要學什麼教訓。”

他切齒:“看來你對他……也情深義重得不一般哪!看我不好好折磨你們這對狗男女!”

她轉頭望躺在地下的那個人,蹲下身,雙手溫柔的搭在對方身上:“我虧負了他,害他落到這樣地步,也隻有一死以報了。”

他陰惻惻的笑:“你想死?在我手中,想死也沒那麼容易。”

她平靜的望向他:“若我要求死,你防得了我十次八次,防不了我百次千次。”

垂下眼瞼,她替石在理好衣襟。

站起身,反手,一柄刀子突然橫在她頸間。那是石在一直隨身攜帶的刀子。

“你——”

她笑得淒然:“我不想做你一直搶來奪去的貨色。我有負石在,我陪他一起死!”

有旁人想衝上來奪刀。她把刀往裏一抵。

“站住!停手!退下去!”他一疊連聲的喊,一部分是對部下,一部分是對她。

不能上前奪刀。那鋒利的刀鋒緊緊的抵在她脖子上,她的脖子上真的已經現出細細血痕。

“你們都下去!”先喝退甲板上那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手下們。“沒我的吩咐,不許出來礙事!”

然後轉過身,試圖好言勸說:“願,放下刀子。”

她橫眉冷對:“除非你放下小筏子放我跟石在走,並且發誓不會追來。”

他直覺的拒絕:“不可能。”

她咬緊下唇,又再往後退了一步。

心旌搖蕩。看著麵前倔強的女子,憤怒之後,是失落到極點的感覺:“願,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老是要跟我對立?”

他控訴:“你跟我,不是沒有過好日子。你難道隻記得我的壞,就從不記取我的好處?縱然我使了手段對你,須知我也隻是為了留下你而已。”

還記得她深夜等著他回家的溫柔。遭遇槍戰時生死相依的一幕。她曾對他那樣溫存過。縱然是在她失憶狀態下,他不相信,她對他真的沒有半點情愫。

她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惘然,嘴角不再抿緊,眼睛裏射出沉鬱傷懷神色。可是跟著,那一點點溫柔懷緬的神色淡去,她眉目間,寒冷似冰:“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我不信你自己不知道原因!”

他辯解:“我讓人催眠你,也是因為你先持刀要殺我。你刺傷了我,我都沒有跟你計較。我催眠你,算我們一人一次,扯平。”

她冷冷的說:“怎麼扯得平?我甚至恨我那一刹那的猶豫。若是當時我對著你的心髒刺下去……那該多好!”

他的臉色慘白:“你這麼恨我?恨到巴不得我死?”

她睨他:“你又這麼恨我哥?恨到派人拿槍持棍的去活捉他?”

他有一刹那的驚愕,轉眼便鎮定如恒:“有這樣的事?你就這麼肯定是我做的?”

她冷笑:“還會是誰?威脅我要擒拿我哥在前,跟著我哥遇襲在後,甚至襲擊我哥的人在合圍時互相之間叫喊的都是日語……告訴你,我當初跳下淺草橋,就是為了能得到機會向我哥示警。而我之後回來你身邊,你以為真是我隱藏不當才被抓回?我根本就是回來殺你的!你竟敢讓人傷了我哥,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他的身子緊繃,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很好,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寧願我告訴你,你現在敢給我死,我馬上就派人去抓了你哥來活體解剖。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