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諷刺的笑,握刀的手指隱隱泛白:“除了我哥,還有我嫂子,我的死黨,我的世交……你何不一次性說完,全數拿來威脅我?我不信你沒有動過他們的腦筋。”

他身子一震,眼裏射出熊熊怒焰:“你知道了些什麼?他告訴了你些什麼?”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石在已經被淩遲。

“你忘了這個時代,還有網絡這件工具可以替人傳遞信息?”她冷冷的回答他。

多日前的那一幕一下子在他腦裏倒回。那個下午,她嬌嗲的跟他說要上網……那個時候,她對他仍表現得癡纏眷戀。原來她的記憶那刻就已恢複,可是竟然把他瞞得滴水不漏。

他眼瞼下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從懷裏掏出槍,持在手裏,然後,他的手臂緩緩放平。

“放下刀子。”他冷然說。“否則……”

寧願咬緊下唇。

一聲槍響。

石在身子一跳,右胸多了一個暗紅色的彈孔,鮮血緩緩滲過衣襟。

她驚跳。

他威脅的望著她:“放不放?我的手槍裏,還有四發子彈。”

“不,不要受他威脅。”石在艱難的開口。“願,他的行事風格就是攻擊一個人的弱點,把這個人的弱點利用迨盡……不管你從不從他,他都會殺死我的。一定會。”

“閉嘴!”織田靖怒斥。

他沒有閉嘴:“願,真的。不要相信他會發慈悲。你一定要……”他的眼光吃力的投向船舷以外的方向:“設法跟你的親人會合……”

織田靖眼中突然閃過了悟神色。

“千防萬防,內賊難防。”他睨著石在。“坦白說,在曼穀那次,我的人眼看已經要把寧可合圍了,是不是你派的人在他們後方搗亂,弄得我的人铩羽而歸?”

石在微笑。勉力掙紮著坐起身。定了定神,他才緩緩的說:“你猜得很對,那件事,正是區區在下所為。”

寧願驚詫的向石在看過來。顯然,她還不清楚這一段小插曲。

眼睛裏射出感激神色。仍是拿刀抵在脖子上,她哽咽著說:“石在,我實在欠你太多……”

石在一手撫胸掩住傷口:“不要說這些。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悄悄的為你做一點事,也是我的個人行為,你完全無須視為欠我的人情。”

“你這王八蛋!”織田靖一腳向石在踢過去。若不是他從中作梗,也許此刻寧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寧願也不會是現在這樣難於馴服的情形。

石在被他一腳踢得在甲板上翻滾了數圈,直滾到了船舷旁,才靠著船舷阻住了繼續打滾的勢頭。

“石在!”寧願痛呼。

“少裝腔作勢!”織田靖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石在:“我那一腳有這麼大力?”分明是裝可憐博同情!

石在根本視他於無物。“願,在我死之前,你可否告訴我……拋開對我的感激、負疚……諸如此類的感情……你……有沒有一點點愛我?”

寧願怔住。

他體諒的笑:“我知道一開始,你是在利用我。不怪你,我樂於獲得你在利用我時附送的微笑溫柔……可是我們在海上這一路……我覺得,你已經當我是朋友了。那,現在,你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唇邊已經湧出血沫。他專注的盯著她,眼神熱切。

她哽咽著點頭:“你這傻瓜,明知道我利用你,幹麼不拆穿我?害我一直以為我演技很好,騙到了你,害我一直內疚……你……讓你卷進來,是我的錯!我負累了你太多!”

“你這個笨蛋,你不是人稱從不犯錯的神探嗎?為什麼明知道我騙你,你還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

他盡力的讓自己身子坐直,然後,一隻手扶著船舷想要站起。

“如果……愛你是錯,”他輕咳了兩聲,帶著微笑說:“我……不要做對。願,你可不可以……抱一抱我?”

努力的站直身體。在夜風中,他期待的望著寧願,眼睛裏有奇異的憐惜,和隱約的決絕神情。

寧願用力忍住淚水,一步一步,向石在的方向走去。

他們……簡直視他於無物!

他暗怒,手裏的槍瞄準石在的眉心。

轉念一想,他們在擁抱的時候,他有大把機會奪過寧願手裏自殘的刀子。

這樣才可以勉強控製住自己不扣下扳機。

冷酷的眯起眼睛。

當奪下寧願手裏刀子的那刻,就是這不知死活的風流鬼畢命的佳期!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向他步近。

這一次,他真切的明白,她眼裏的淚,是為他而流。

這樣,就夠了。

他也沒有奢望過能在她生命中索求更多的東西。

“快跳水!”在她接近他之際,他小聲的提示。傷口那樣痛,痛到連呼吸都無法自如,可是他仍是堅持著站起身,說那麼一番話,要求她的擁抱,就是為了替她爭取這樣一個靠近船舷的機會。

她深深的凝望著他。眼睛裏,恍如有著大海一樣深邃的感情。

“不!”她用唇語同他說,神情堅決。

他微笑。

她在顧慮他的生死嗎?

輕輕的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臉,他耳語般的說:“願,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了啊。”

她震驚的轉頭。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撐住船舷,然後不顧腿傷的疼痛,用力向下一蹬。

身子,輕飄飄的掠起。雖然重傷,平時練就的行動技能還是保留了幾分。越過船舷,他向漆黑的大海裏投去。

如果不能再幫她,也不可以做她的負累!

他不會容許自己成為織田靖威脅她的工具!

耳邊隱約聽到她淒聲喚他:“石在——石——在——”

傻瓜,快逃啊!他在心裏焦灼的呼喊,然後,整個身子跌入冰冷的海水裏。